她被惊了下,勉力半睁了眼。一见眼前的姜怀央,便忍不住泪意了。虽则她并无伤心处,可浑身难忍的燥意,却使得她莫名觉着委屈。尤其是知道他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时,像是专要掉眼泪给他看一般。她端直了身子,捉住他的手。指尖碰到的地方,并不如寻常贵门公子般细滑,而是有着粗粝的薄茧。可这却叫她忽地安下心来。“很难受?”她听见他如此问道。“嗯。”她低声应着。许是本就身子不适的缘故,只这一个音,也叫姜怀央听出了娇媚。他想抽回手,却不料她凑上前来,扯过他的衣襟,软声道,“殿下帮我——”昨儿她被他哄着说了不少平日里难以启齿的话,眼下许是没那么羞怯了,直白地向眼前人倾吐了诉求。知道她中的是什么药后,他便猜这小娘子手中不会备着解药,于是回宫后,吩咐太医院送来了些。丸药是较大颗的,她这偏细的嗓子眼,若没有水送服,怕是就算掰作几瓣,也是咽不下去的。她只觉得浑身都要被灼伤一般,可眼前人却如山中泉水般冰凉。她像是一个缺水的人,几乎没了理智,只记得他能缓解自己的难受,因此拼命往他身上依。她跪在他的双腿间,揽上他的脖颈,往自己这边带了带。姜怀央呼吸一滞。这小娘子真是将勾人的本事学进了骨子里,便是这时候,也能熟稔地做出这一套动作。他顺势凑到她耳边,嗓音喑哑,“你可要想好了,这是在马车上。温雉和你那婢子就在外头,隔着的,不过一层薄薄的绸布。”他低语着,她只觉得鼻息见满是他身上的幽香。却不像是劝戒,反似诱哄了。第85章求助车舆内的温度似倏地上升,里边虽悬了香球,可她鼻尖萦绕的,却尽是他身上的气息。清冽,却使得她燥热更甚。她脑中混乱,并分不清他说了些什么,只循着本能,又往上挨了挨。姜怀央下意识捉住她的肩,免得她不慎摔去。阮玉仪仰头,却撞进他清冽幽深的眸中。落在她肩上的手逐渐下落,移至腰间,又收紧了些。她几乎意识不到现下的处境,只当他是生了气,还有些疑惑。“殿下?”他深深缓了口气,指尖抚上她的唇,原没想对她做什么,不料她双唇微张,抿上他的指尖,传来冰凉柔软的触感。他心下乱作一团。虽知道是那“颤声娇”余药未消,却没想到这小娘子行事如此大胆,倒与之前不似一人了。他曾经觉得这般人物,与他并不处于同一个境地里。他身居高位,脚下踩着的是白骨累累。她是可以过她的寻常日子的。不过既然她自愿依附上来,那么他便无需避着了,左右不过是多一人入了皇宫这个泥淖,只当是向她收取的一点回报。可眼下还在马车上,车舆内的动静外边能听得一清二楚,他还不至于在此要她。他想她清醒时,说了那方才的话,才算作数。姜怀央一滞,收回了手,将人好生安置到一侧,边吩咐温雉行得快些。她见自己被摁回了座上,倒也不闹,安安静静地依在车舆的角落。不知什么时候,窗牖的帘帐被拉了半开,凉风灌进来,吹散了不少她身上的燥热。她感到脑中清明了些,于是下意识挪着靠窗近一点,风吹上她的面颊,抚开了碎发,将那张潮红秾丽的面容完全露了出来。不消多时,便至圣河寺。这下车一折腾,她才算是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泛起羞意,敛下眸,不愿看向那玄衣身影。眼前的长阶在此时似乎显得格外长,她遥遥望了一眼,自知眼下这幅身子,估计上一半,都是费劲。可她也心知此时若是提出要姜怀央带她上去,即便讨得他一次心软,却也并不妥当,那般便显得自己过于骄纵了些——明明他们并未那么亲近。不过须臾间,她便小心翼翼,思虑颇多,生怕惹着了世子。她牢记着自己有求于他,并非真正是他的妾室,是万不可任性的。木香知道小姐骨子里掺着倔强,虽不外显,可也不是寻常能劝的。于是也不吭声,只手下扶好了她。果真,并未上几步,她便觉浑身发软,几欲往下栽,眼前的阶梯模模糊糊,似是在晃,因而不免屡屡停下歇息。姜怀央虽步程大,却并不走在她前边多少,不知是否是刻意迎合了她的步子。他侧首瞥了她一眼。其实他早注意到她的异样,却恍若未见,只是想听她一句求助。偏生这小娘子倔得很,宁可自己挨着,也不会想到他。看来只有像马车上那会儿,神志不清明的时候,她才肯将真性情稍稍流露一点。阮玉仪见前边的姜怀央忽地住了脚步,正垂头走着的她,差点没撞了上去。他下了几阶,俯身将她打横抱起,惹得她惊呼一声。再往后看,才发觉已是爬了有一段路了,眼前山脚的景色都变得渺小。她心中一空,像是抓住唯一的依托物般,紧紧捉住他的衣襟。随在一边的温雉和木香见状,自是别开了目光。阮玉仪蓦地意识到还有旁人在,她轻微挣扎起来,“殿下,我可以自己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