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微滞,也是没料到太妃会忽地寻到此处来。可一思及之前她去找过姜祺,也就不难想通了。“先招待好太妃,朕片刻便来。”他沉声道,一面用指腹刮去她眼下的泪。那宫婢应声退下。隔壁就是待客的偏厅,姜怀央却并未急着走,他的手滑下,抚摩着她的耳后,“泠泠你说,太妃为何会忽而来访呢?”每一下触碰,都能引起她的一阵战栗,她咬着唇,只摇头不肯作声。她的眸光越过他的肩膀,入眼的是半扇微暗的天。太妃为何会来此,若要寻陛下,也该是去宫中才是,此处所居分明只有她一人。如此混混沌沌思忖着,她眼中蓦地亮了下,去挣开他的桎梏。央告道,“陛下,我可以也去见见太妃么?”他如何能看不明白她的心思,低低冷笑一声,温声道,“见太妃做什么?”她默了会儿,别过眼去,“太妃既至,自是要拜见的,不然岂非视礼数为无物之嫌。”言罢,她也不知他会不会信自己的说辞,心如鼓擂,砰砰击打得她几乎要受不住。她穿得单薄,又渐入深秋了,寒气侵骨,这会儿冷得贝齿打颤,可也只能死死抑制住自己往他身上靠的念头。他步步紧逼,“泠泠素来是知礼的。但此次不止是如此罢?”他身上清冽的幽香盈满她的鼻息。阮玉仪抿了下唇攀上他的肩,往他身上依了些。她生涩地勾勒着他的唇,觉出他的气息渐重,才是分开,软声道,“陛下,您可否允我去见一见太妃?”她不能错过此次机会。她隐隐觉得,若是这次无法与太妃见面,便再难寻得解了这软禁的机会了。小娘子身上冰冷,唇舌却是温热的。那温热一直烧到她的耳尖,她的眼尾也洇开一抹勾人的红,糜丽却娇柔。垫脚间,引起一串细碎铃音。他覆在她腰间的手收紧了些,对她的请求避而不谈,“太妃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泠泠也做出如此举动,当真是胆子大了。”她心中羞耻,紧抿着唇答不出话。他垂首覆上她的唇,一步步挑弄着,像是在纠正她拙劣的吻技。片刻后,她终于得以脱身,嫣红的唇瓣微张着,轻喘着气。他瞥了眼她打着冷颤的身子,淡声道,“先去沐浴。”而后转身离去。偏厅里,太妃嘬饮着热茶,她慈祥的眉眼,不笑时,却也不恶而严。“太妃。”姜怀央举步走入,身上玉冠长袍,身姿端直高挺,俊逸不凡。这会儿敛起了身上如秋日般的肃杀之气,倒像个寻常的贵门公子了。太妃应声抬眼,见是他,脸上才有了些笑意,“陛下不会怪老身未知会一声,忽然造访罢?”他浅淡地一笑,“怎会呢,太妃莫要多心。”她望向如今身长玉立的新帝。她犹记得他幼时,得了自己一颗饴糖,犹疑着不敢接的模样。她知晓这小郎君是受人冷待惯了,一点子善意,对他来说反而烫手。而后几日,她再去看望他,便总见小郎君等在自己居所门前,也不知等了她多久。就算再坚忍,到底还是个孩子,太妃也是为人母的,见此情景,难免心软。也许她只是一时怜悯,这样的怜爱是俯视的,称不上有多么无私,可一颗饴糖的恩情,新帝却记到了现在。姜怀央落了座。太妃随口与他拉了些闲话,无非是问问近来如何,劝他不要只顾着政务也要注意自己身子,或是后宫中,可有谁肚里有动静了之类。言及后宫,她抬眸,细细观着他的神色。她忽而道,“听说陛下下了旨意,新封了个才人,如今正安置在此处?”第125章应允姜怀央无意识地转着手中茶盏,谈笑自若,“是有一女子,太妃怎想起问这个?”太妃没将姜祺透出来,转而道,“陛下就莫要管我如何知晓的了。那才人可是犯了什么错,陛下才不将她接进宫中?”祺儿将此事说与她,托她出面调解,她对新帝会将那姑娘收在身边早有预料,还道是两人间是有何不愉快。可今日见此情景,以及新帝谈及她的神色,似乎远不及此。她一直还比较心悦那名唤玉仪的孩子,不为别的,就因她眼中的通透。只是这孩子还是性子软了些,不知争抢,这才给了长公主可乘之机。太妃到底是在深宫经历过明争暗斗的人,一眼便看得分明,“给了名分却将人养在外边,终究是不合规矩。”历朝以来,由于或是妃嫔善妒,或是前朝阻碍等各种繁冗的缘由,养了外室的皇帝不在少数,甚至先帝还假充清客之名豢养了外宠。可如他一般,给了名分却不愿允其居于宫中的,却是头一回,足见他内心矛盾。姜怀央默然不语。良久忽道,“太妃说的是,朕过几日便将她接入宫中。”太妃话已至此,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便松口应下。其中连他自己都未察觉,他此举颇有些水顺推舟之意。隔壁屋中。浴桶里的水稍凉了些,可阮玉仪被冻得厉害,坐进去后,还是轻声喟叹,那暖意似是汇聚成流,涌入她的身子,一下解了她的冷颤。回了暖,她这才思及要去寻太妃,心下迫切,几乎是要将那门上悬的软帘给望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