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饮下一口,一股温热自她口中落入喉间,扩散至浑身各处,似是连血液也回暖,缓缓流淌起来。因着小腹的阵痛恰好过去了,她的脸色好看了些。她默然不语,等待着淑妃出声。淑妃像是刻意要冷着她,良久才道,“妹妹感觉如何?”“好些了。”她唇瓣张合,嗓音还是轻若浮云,是一不仔细听,便要随风散了的。“那便好,往后望才人以此为戒,”淑妃自然不会将她可以责罚的事透出来,沉声道,“摆清自己的身份,莫要踏错了步子才是。”旁人只见这阮才人曾被当外室养在宫外,就觉得她不受陛下宠爱,淑妃却不以为然,心中清楚她是宫中最先承宠的,轻视不得,自是免不了敲打一番。淑妃微微抬眸,打量眼前苍白虚弱的小娘子。淑妃生得冷艳聪慧,是容家最适合入宫的姑娘。她被寄以厚望,在容府受的也是一国之母的教化,她生来就是注定要入这深宫的。她自觉可以大度容下皇帝更宠爱旁的女子,但这掌管六宫的大权,绝不能旁落。因此,她不会容忍有人爬到她头上去,最省事的做法就是一开始便断绝对方的气焰。阮玉仪垂首应了。她明白自己是一来便被给了个下马威,可无陛下在身后撑腰,她也只能折断手臂往衣袖里藏。她不愿再将希望寄在他的身上,她是早知道他的冷心冷情的。而乖觉地受下责罚,一方面是无力反抗,同时也是以此举在告诉淑妃,她并无与淑妃作对之意。只是没料到会突然来了月事。她坐在圆凳上不敢轻易动。幸而深秋的衣裳厚,血迹不至于透出来。尽管如此,她还是能感受到双腿间一片黏腻,并不好受。两人各怀心思,相对无话,气氛一下落了下来。此时,殿外有宫人通传,道是皇帝已至。淑妃顺手理了理发髻,从容地起身去迎。阮玉仪垂了垂眸,敛去眼中异样,自觉落在她身后一些。门口踱步进来一身形颀长的男子,许是生得高,看人的时候总是睥睨的姿态,举手投足皆是上位者的气韵。他足下踩着清浅如稀墨的影子,裹挟进来的皆是刺骨寒意。宫中众人纷纷行礼。姜怀央的目光越过为首的淑妃的肩,落在后边素色裙衫的小娘子身上。她面色白如三尺之下的冷雪,偏生口脂是嫣红的,掩住了毫无血色的唇色,整个儿脆弱可怜,身形也薄如纸。他不自觉蹙起眉心。淑妃小步上前,扬声道,“陛下今儿怎的来了?流萤,备茶。”她对一边侍立的宫婢吩咐道。她装作不知他的来意,面上堆着喜色,只是不达眼底。新帝鲜少来宫中,偶尔顶不过朝中大臣絮叨,来谁宫中坐一坐。即便如此,她也日日精心梳洗打扮,不曾懈怠。说起来,淑妃还是第一次如此近地打量这位她名义上的夫君。他瞥了淑妃一眼。她被他眼中的冷意惊得不敢再凑上前去,满以为他要为红颜冲冠一怒,不想他像是不曾听闻她责罚阮才人的事一般,神色淡淡,“不必了。”阮玉仪面色如常,心中却气着,又将自己往后藏了藏。小心地抬眼一看,却见他朝自己招手,嗓音似凝霜雪,“过来。”她脚下犹疑,缓了口气,还是蹭过去了。他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泠泠惹得淑妃娘娘不快了,可陪了罪?”她与他并立着,感到身后有只手掐着她腰上的软肉,她忍住入骨酥麻,怠于与他辩驳什么,“娘娘,此次是臣妾不对,臣妾保证往后不会再犯。”她垂着眼睫,乌发潮湿着,衬得脸色更为苍白,端的是一副乖顺模样。当着新帝的面,淑妃见两人姿态亲昵,也不好再说什么。她凝视着新帝携阮玉仪两人离去的背影,在原处立了好一会儿,忽觉身上冷了,才转身入内室。侍立在侧的宫婢将门掩上。第131章发热淑妃捏着手中茶盏,却不见呷一口,神情恍惚。一边侍立的嬷嬷板着脸,虽是提醒,语气中却多有责怪,“娘娘怎地不多留留陛下,好不容易将人盼来一次。”她是容府塞进来的人,是专提点淑妃牢记进宫的目的的。仗着她是太老爷派来的人,连淑妃都要敬她几分,故是惯会托大的。淑妃本就心中揣着事儿,被如此一说,哪里还会有好脸色,蹙眉道,“嬷嬷也不看看情势,陛下显然是来寻着阮才人的,要我如何留?”留不留得住另说,明知陛下是来找旁的女子的,她也放不下身段去三番五次地说那些软话。嬷嬷也知淑妃说得在理,也噎了一下。她眼珠转了转,屏退四周的宫婢,从袖中取出一巴掌长的白瓷瓶,在与淑妃的衣袖相接处,将东西递给了她。淑妃手中握到一个微凉的硬物,抬眼蹙眉。嬷嬷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解释,“这是太老爷要奴婢交予您的东西,您只消陛下来时,放一些在那位的吃食里,保准娘娘长宠不衰。”她脸上浮了笑,仿佛已经看见了淑妃往后盛宠,连带着容府兴盛的光景。淑妃手上一抖,忽觉毛骨悚然,“那如何保证陛下总是会来?”入主这重华宫来,她拢共也就只见过陛下两次,一次是方才,还有就是封妃仪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