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着池沿的素白的手松了开,她坠入水中。水红的纱衣因着她的重量,亦被压入水下。恍惚间,她似是看见一抹玄色身影疾步而来。泉水争先恐后般地,涌入她口鼻中,她阖眼舒眉,似是无知无觉的白瓷偶人,安静苍白,了无生机。姜怀央顾不得更衣,跳入水中将人捞起,斥道,“这般浅的水,你当能死成?”她呛了好几口水,咳了几声,方才微微睁开眼,眸中有几分茫然。他以为她是想自尽?她喉间仍有撕裂般的痛感,她一时说不出话来,颊上的也不知是泪是水,可眼中是红的。她蒙蒙意识到,她会不适大约在池中呆久了的缘故。可他并未想到她会一来便下了水,见她落水不挣扎,自是以为她有自尽的心思。他何尝不知晓她近日心绪低落,也看出她一直在避着自己。他垂首,衔住她珠玉般的耳垂,压低嗓音,“不若朕来帮你。”一字一句送入她耳中,仿佛在诱哄。第168章炭火温热的泉水将阮玉仪搅得心神混乱,她身子发软,只有勾住他的脖颈,才勉强使得自己不再次滑落到水下。她知道自己不能再久呆了。她借着水的力道,脱离他身边,抓住池沿,意欲出水。可姜怀央并未给她这个机会,将人一把扯了回来,扣住她的腰肢,低头覆上她的唇。他带着她往池底沉去。她呜呜咽咽的声音,被温热的池水吞没。她呼出了几个泡,才屏住了呼吸,不消多时,窒息感便铺天盖地地裹挟上来。她惊惧地死死扣住他肩,费力挣扎着,却被他牢牢桎梏在怀中。他似乎尤其乐意体会这般濒临绝境的快意,要她与自己一道沉沦。他撬开她的唇齿,渡了气过去,叫她觉着好受些。池子并没有多深,很快便抵到了池底。两人乌发交缠,不分彼此。她神思涣散,恍惚以为自己要融入这池水中,灼热的水涌入她的身体。几乎是触到了临界,他方才带着她起身。她趴在他肩头,剧烈地咳嗽着,空气钻入她鼻腔中,每一下都是牵着经络般的疼。他一手托着她的身子,空出一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他的声音在她耳边传来,“可还要如此了?”她无暇分辨他话语的含义,闻言,只不住摇头。他轻笑一声,温声道,“自尽会很疼,泠泠受不住的。不若好生待在朕身边,莫要想其他。”他声音冷然,如毒蛇吐信。见她缓过些气来,他方才捉住她纤细的足腕。木香侍立在竹林外,对里头的动静充耳不闻。不知过了多久,才被唤进去侍候。彼时小娘子已在新帝怀中睡着了,睡梦中还蹙着眉,面色潮红,微张着唇,呼出一股股热气。姜怀央接过木香手中斗篷,为她盖上。他注意到她像是病了的模样,沉声道,“去将宁太医唤来。”言罢,带着她往他的院子中走去。木香也担忧自家小姐,哪里敢耽搁,垂手应下,忙回身去了。他将小娘子放至榻上。从宫中来的侍卫有事相禀,早候了许久,见新帝回来,上前低声说了几句,面色凝重。他将手从她腰下抽离,挑下錾铜钩上的帘幔。帘幔在他身后飘落,掩住里边的光景。他身形颀长,负手而立,“摆驾回宫,阮婕妤等人不必相随。”侍卫垂首称是,备车马去了。待阮玉仪悠悠转醒,屋中便只余下木香了。“小姐,您醒了。”木香打起帘帐,“宁太医在外头候着呢,可要唤他眼下便进来看诊?”她喉间发痒,掩嘴咳嗽了几声,缓了口气,放轻声道,“叫宁太医进来罢。”宁何携诊箱步入,对着落下的床幔行了一礼,神色恭敬。自入了京中,她病得却比在婺州家中时还要频繁了,这些日子一来一回,落梅轩中的人与宁太医也算是相熟了。宁何对她的病情自是了如指掌,隔着纱巾左右换手诊了脉,平和道,“小主还是要好生修养,不然可是要落下病根的。”她不住咳了两声,声音虚弱,“妾记着了。”这病情反复,也不是个办法。宁太医难得将药开得重了些,好叫她快些大好,也免得一日日受罪。送走了宁太医,阮玉仪委实是难受得厉害,又已是夜色沉沉时,沾了枕头,昏昏沉沉又睡去了。木香待她睡熟,减了些木炭,关好门窗,将寒风尽数挡在外边,这才去了外边守着。倦意涌上来,她倚着堂屋中的小榻,草草睡下。屋中静默下来。约莫一刻钟后,屋门被人轻手轻脚地推开,月凉如水,撒落一地白霜。那道瘦挑的影子打起软帘,入了内室。月升月落,鸟雀啾鸣,不过天蒙蒙亮时,木香被接连不断拍打门的动静惊醒,那力道似乎要将门拍通了才罢休的。木香发懵了一瞬,忽地记起小姐还睡在内室。她本就病了,身子疲乏,若是被吵醒了,更添头疼,可怎生是好。她趿着绣鞋,趋步往门边去,去了锁,压低声音斥责,“大清早的不晓得轻些吗,吵醒了小主你来赔罪?”她的话忽而顿住,蹙眉疑道,“你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