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这些底下人也就罢了,她们夫人那过惯了锦衣玉食的,可该如何是好啊。表小姐是个争气的,如今做了娘娘,只消稍张张手指,从指缝儿里漏一点……是了,只要她肯帮衬,老爷也就无需再去求人了。思及此,李妈妈拽着她的手愈发紧了。她注视着李妈妈的模样,微弯下腰,将人扶起。心下暗叹,这李妈妈也是愚忠,这会儿自请离府,往后程家再如何,也牵累不到她了。她已有了春秋,却还要听差出府办事——李妈妈借着她的力起身,见她还愿意拉自己,以为此事将成,面上一喜,正要说感激的话。阮玉仪冷声打断,“李妈妈就没想过,大公子做了错事,这是程家应得的?”“那也不至如此……”李妈妈的声音弱了下去。她默了会儿,嗓音轻柔却不失铿锵,“考取功名本就各凭本事,多少寒门子弟苦读数十年不止,本应是他们的命运,却被一个碌碌之辈抢占。”她反问,“他们该如何,该找何人诉冤去?”或许甚至连自己本该中第一事都不知。无权无势,就合该如此吗?李妈妈攥着她的手微微发颤。她不识几个大字,听表姑娘一番话,也渐渐明白大公子这是犯了怎般的大错了。“造孽,真是造孽……”她垂下眼,喃喃道。她似是想到什么,忽而又拉住阮玉仪的手,“可事已至此,大公子已在弥补,表小姐也不忍心看老爷丢官,程府破落罢?”可很多事情错了就是错了,哪里说弥补就弥补得了的。阮玉仪见说理不通,抽开自己的手,顿了下,轻笑道,“那李妈妈可想过,表哥入狱,与本宫有关?”分明是清甜音色,落入李妈妈耳中,却使得她不由打了个寒噤。她像是骨子间生了锈,一点,一点抬眼看跟前的人,忽觉分外陌生。这会儿,几名侍卫正赶了上来,见有一妇人对她纠缠不休,无一不是神色一震,赶忙上来拉开了李妈妈。其中领头者上前拱手道,“小的来迟。”她垂了垂眸,“叫他们手脚轻些。”言罢,举步离去,也不顾侍卫跟不跟上。她要办的事已是办成了,也就没必要避着他的人了。那侍卫应下,回首厉声吩咐了句,这才随了上去。.入了宫门,自有轿辇接应。正要上车舆,阮玉仪的步子却顿住了。她俯身拾起地上碎作大小不一的三瓣的镯子。这镯子成色一般,瞧着花色也有些年头了。她认得这镯子。这是程朱氏在去圣河寺的马车上,交给被她视为儿媳的昭容的。木香怕她划伤了手,拿帕子将这镯子取了去。她没再多分那镯子一眼,只道,“寻了地方拿去扔了罢。”而后才上了轿辇。.轿辇落地,她款步提裙下去,行至屋门前,她的手搭在门上,将推未推时,里边传来几声琴音,离散又生涩。她心中生疑,举步入内。大殿里无人,内室还在断续响起琴音。木香为她打起内室的软帘,却见抚琴者是姜怀央。他端坐于矮几前,几上架一古琴。听着动静,他停下了动作,没抬首,“回来了?”阮玉仪悄悄将那油纸包的丸药递给木香,遣她出去,自己则上前,蹲下身子,倚在他的肩头,“陛下只是在做什么?”她心不在焉地问着。“朕记得你会琴。”她如实道,“不过涉猎一二,算不得会。”“那也足矣,”他将她拉至膝上,从背后环着她,“你来教朕。”她微怔,“陛下怎的忽然想起学琴?”若是要学琴,找宫中乐师岂不更为妥当?她确实是学艺不精,会的也不过那一两首。“不愿意?”他嗓音疏淡。她背对着他,看不见他的眸子。但大约是幽深摄人的,恍若深冬寒潭的。她原也就心虚,哪里有拒绝的道理,因上手抚弄了两下。指尖下传来醇和淡雅之音,悠长缠绵,似是经久不散。她眸中微亮,问道,“陛下这琴是何处来的?”“可还喜欢?”自是专门找匠人斫的,不论是琴身还是弦,都用了上好的材料,真可谓可遇不可求了。她欣喜过后,却微微叹息。只是可惜了这般好琴,她又不善这个,在她手里也是糟蹋了去。姜怀央看出她的心思,“你大可赏给那名乐师,唤他来弹。”他还真是从头到尾都给她想好了。她不由弯起唇角,也就将瞒他有身子的事稍抛却在了脑后,因而更不会注意到他眸色微暗。第230章撞破姜怀央执意只要她教,一面衔了下她的耳环。她也就知晓,他并非是专心来学琴的,也就应下了。她的手拨弦,上边又覆着他的手,因而动作间不够灵活,弹出来的音也是断断续续的。他的手心很热,那样灼人的温度一直从她的手背,蔓延至她的耳尖,将耳尖也烧红。她坐在他的膝上,两人的身子紧贴着,她能够清晰地嗅见他身上的幽香。而他的心思也压根不在琴上,一面要她继续弹,一面不时在她颈侧落下一吻。与他的手不同,他的唇似乎带了点凉意,搅得她心神混,停了手上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