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嫔亦蹙了眉,“将她叫醒。”流萤应了,眼珠儿一转,上前捏住了乳娘的鼻子。乳娘一时间换不上气来,先是皱了脸,然后猛地惊醒,一骨碌爬起,手上胡乱舞着,“谁?”模样极为可笑。“真是宫里将你养得怠惰了,竟是连村中蚕桑纺织的作息也忘了个透!”流萤一面被逗得发笑,一面斥道。乳娘这才清醒了些,一口一个“姑奶奶”赔罪。容嫔瞥了她一眼,哄着佑儿往偏殿走去。重华宫随还有不少人出入往来,但多是蒙着口鼻的太医,连宦官宫婢也鲜有侍候的,更别提旁处做活的,自是能绕着走就绕着走,人人自危。.与之相对的,长安宫虽是冷清,却安宁不少。加之槿妃本人也是不甚在意的模样,宫里上下也没有着急的,各自做着手头的事,还有谈笑的心思。阮玉仪悠悠转醒时,已是大约晌午时候,索性免了早膳。简单梳洗过后,就有御膳房的宫人送了午膳过来。但这午膳的样数和分量却不和规制,少了一菜一汤。木香心下生疑,便问了一嘴。宫人垂手回道,“娘娘您也知晓宫里的情状……各宫主子俱是削减了用度了。您若是吃不惯,奴婢再去跟御膳房的主事说一声。”话说到这个份上,阮玉仪自是不好说什么,何况她素来不是个奢靡的,也就打发这宫人下去了。第249章新欢晌午大错这会儿,原应是小憩时候,因着起得晚,这会儿也还没有睡意,阮玉仪便取了之前赏下来的尺头,随手缝着小衣裳,打算等重华宫大好了,给送过去。银针引着细线,在布料间灵活穿行,若矫鱼,若破云天光。木香端了亲做的如意糕上来,经不住也盯着看了会儿,才是道,“近日怎的也不见御膳房的人送糕点来,小厨房白面也到底了。”她打了个结,拿小金剪剪断了线,一面穿着另一种颜色的细线,一面道,“才说了要削减用度,怎的转头就忘。不送也是寻常,白面没了,待御膳房的人来时,交代一声就是。”木香闻言,也便安下心来,又与她说起旁的闲话来,生怕她一空下来,心绪低落下去。正闲谈散话这会儿,隐约听见琴音,似是从宫外传来,悠悠扬扬,飘入殿内。“小姐,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儿?”阮玉仪停下手中动作,凝神辨了辨,果真听见有轻微的琴音,若是不细听,怕是就要被忽略了去的。她放下做了一部分的针黹,乘兴往出走,只是在院门处,就被侍卫拦了下来,她也就没有继续走。少了朱门的阻隔,琴音分明不少。时而若珠落玉盘,时而若溪过山涧,婉转柔和,绵绵不止。但细细听去,其间每一音都落到实处,铮然若有傲骨。这般的气韵,她也只能想到一人了。她问侍卫,“外边那名乐师弹了多久了。”“长安宫方封禁时就在了,每日日出则至,直至天黑下来方负琴离去,不见有间断。”她微怔,抬眼望宫墙之外望去。从这里,她只能望见被框柱的天,以及从外头探进来的几支迎春。她似乎从这琴音中听出了些旁的什么。她吩咐侍卫去知会一声,要宣娆收拾了歇息去。侍卫却道,“小的曾赶过,他说什么也不肯。”那琴音还在继续着,只是上一曲尽,换了新的一曲,是她总爱点的。她叹口气,知晓他许是听见自己出了殿了。她着人送些茶水出去,不再在外边逗留,回身往里走去。身后春花正艳,蹁跹而落。.原以为她亲着人说了之后,宣娆便不会再来,却不想那琴音执意响着。他所弹俱是些温和适宜伴眠的曲子,久而久之,竟也成了习惯。阮玉仪坐在窗下,一面绣着手上的小衣裳。藕粉的锦布上,绿的荷,红的鲤鱼,在她手下栩栩如生,是叫人看了都忍不住要赞叹一二的。忽觉眼中有些干涩,一问时辰,也差不多是小憩的时候了,她因住了动作,将针别在线团里。木香侍候着放下了帐幔,正要合上窗子,便听身后她道:“开着罢。”得了话,木香颔首退了出去。琴音若流水,汩汩从窗隙间淌入。她将锦衾拉过下巴,不消多时,便入了梦,呼吸清浅平稳。不知什么时候,窗外琴音亦止,似是估摸好了她小憩的时辰。.晚膳的时候,照例是有宫人送了吃食来,只是这次的却有所不同。勾画着繁丽纹饰的玉盘三两只,可上边不是被煮得稀烂的菜叶,就是白生生像是方从模子里倒出来的豆腐,不见半点荤腥,连油点子也不见几粒。阮玉仪微微蹙眉,也发觉有些不对。这些日子来,送来长安宫的饭食,似乎愈发敷衍,原来应有的分量,都被一点点克扣下去。就算是需要削减用度,也不至于如此。那夜悄悄出去看了花灯之后,她也鲜少出宫,不知外边是个什么情状。但她知晓,这群见风使舵的宫人们,逐渐开始轻视她宫里了。她沉了眉,也不着急动箸了,唤住送饭食的宫人,“今日的晚膳怎的是这些了?”那宫人草草行了礼,“回娘娘,只有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