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凝夜沉默良久,接下腰牌。他心中已有答案。撩起衣摆,风凝夜坦然跪下,“陛下,臣认罪。”各位官员表情不一,心思各异,既觉得风凝夜认罪理所当然,又觉得他认罪过于干脆利落,其中似有难以言说的隐情。“凝夜啊,真是你做的?”武英帝一脸不相信的表情,眼神真诚,“如果是有人泼脏水,你尽管说出来,朕替你做主。”风凝夜眉眼低垂,尽是不加掩饰的讽刺。做主?幕后之人就是你自己,把脏水泼到我身上不正是你的目的,何必再惺惺作态。“陛下,臣认罪,请陛下降罪。”武英帝盯着他头顶看了许久,叹息道:“唉,既如此,念你初犯,又未曾有人受伤,回府禁足三日,闭门思过。”“去吧,朕累了。”言毕,武英帝仰靠在椅背上,眉心眼角的皱纹清晰可见。张肃刚从太医院回来,尚不清楚发生了何事,见皇帝心情烦躁,不敢打扰,走到风凝夜近前,扶起他,压低声音说:“太医在偏殿等候,请右相移步。”“不必……”话音未落,风凝夜只觉天旋地转,浑身乏力,灵魂出窍般远离尘世,焦急呼唤声逐渐远离,整个世界清净了。“右相!”“阿夜……”宋时景眼疾手快,拦腰搂住他,后知后觉嘴快差点道出尘封的名字,赶紧住嘴,扛起风凝夜,大步流星往外走。武英帝在风凝夜晕倒那一刻就睁开眼,他凝视太子的背影,神情阴鸷,眼眸微眯,没人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犹如躲在暗处耐心观察的猎人。情况紧急,宋时景直接把人安置在偏殿,三名太医轮流问诊,相互商讨后给出一个折中方案,张肃安排人去煎药,又送几位大人先行出宫,忙的脚不沾地。宋时景见人没性命之忧,本想直接离开,结果刚起身,衣袖一紧,他低头看,是一只瘦成鸡爪的手,扣着他衣袖死不放手。“啧。”宋时景没好气地去扯,扯了几下,那人手松开了,宋时景也松口气,一抬眸,懵了。床上的人,哭了。眼泪从嫣红眼尾划过,打湿伤痕,在他那白皙透亮的肌肤映衬下显得格外破碎诱人。好想狠狠欺负上去。蓦地,宋时景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该死!我在想什么!别忘了他是谁,别忘了他做过什么。别看了,就把他丢在宫里,丢给宋劭吧。宋时景狠一狠心,站起身快步往外走,刚到门口,听到外面宫人交谈。“张总管说了,陛下有令,一会儿送右相大人去临渊宫住呢。”“呀,右相大人好福气。临渊宫关了十年,陛下从不让人进,这次居然让外臣居住,右相可是独一份呢。”第十五章回东宫临渊宫,大樑历代宠妃的宫殿,就在皇帝的寝宫旁边,占地虽小,据说里面富丽堂皇,一砖一瓦皆是珍品,也被宫人们戏称“金丝笼”,住在里面的宠妃叫“金丝雀”。宋劭竟让风凝夜去住临渊宫,他疯了吗?之前没见宋劭对风凝夜有旖旎心思,总不能是热血上头。还是说,老东西有了新阴谋。宋时景边想边来回踱步,脚步愈快,心情愈烦躁,张肃端着药进来时正看见这一幕,小心翼翼道:“殿下,您还没走呢?”宋时景停下脚步,转头瞪他一眼,张肃不明所以,举起托盘,“右相的药熬好了,老奴给右相喂药。”说着,他小碎步往床榻边走,边走边叨咕:“等右相喝完药,老奴还得亲自送他去临渊宫。唉,这叫什么事啊,哪有外臣住在宠妃宫殿的,传出去影响多不好啊……唉,造孽!”“你没劝他?”宋时景问。张肃愁眉苦脸道:“劝了呀,他不听。咱家只是个奴才,哪里有让主子听话的本事?”宋时景盯着张肃将药一点一点喂进风凝夜嘴里,几乎没有浪费。别说,昏迷后的风凝夜乖顺安静,惹人怜爱,完全没有清醒时满身毒刺的疏离感。看着舒服多了。见药碗已空,宋时景不给张肃说话的机会,走过去,拿自己的黑貂毛大氅将风凝夜从头到脚盖住,然后一手揽住他肩膀,一手穿过他腿弯,直接将人抱在怀里,吓了张肃一跳。迟疑三息,张肃找回自己的声音,“殿下这是?”“回东宫。”丢下三个字,宋时景头也不回踏入风雪中。——半个时辰后,得知消息的墨七一路狂奔,冲进东宫,找到风凝夜所在,凭着一股蛮劲儿挤开宋时景,趴在床边呼唤:“主子?主子?墨七来接您了。”说着话,他起身要掀风凝夜的被子,宋时景凤眸一瞪,果断出手挡住,内力荡开,震退墨七。“他现在体寒怕冷,等你带他回府,他离死也不远了。”宋时景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冲动了。理智告诉他,风凝夜死活和他没关系,让墨七带走,会避免许多麻烦。可直觉提醒他,他该留住风凝夜,不管做什么,留下他,直到他苏醒,才不会后悔。“你放心,孤不屑于欺负病人。”宋时景冷静道,“如果你现在带他走,孤保证你们走不出宫门,说不定,今日过后,你家主子的名声就被宋劭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