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放托盘的地方,就只有掌门那床榻边上的那张矮几了。这要怎么把灵植放下?如果是对于其他有资格出入寒玉宫的修士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个问题,直接送一缕灵力出去,轻松将那托盘隔空放在那矮几上就是了。可是林澹是个最底层的练气期,他没学过御物,现在能用灵力把手中托盘悬空浮起来一米,已经算是他超常发挥了。想要把灵植放下,那他只能端着托盘,自己徒步走到那床榻边去,再把东西亲手放在那矮几上。这……“还在磨蹭什么?”床榻那边,掌门的声音听起来又多了几分不耐烦。林澹不敢再耽搁了,慌张地举着托盘,抬脚又重新往那床榻边走去。穿过层层纱幔,林澹在那玉石台上,离床榻最远的角落站定了,小心翼翼地把那灵植放上矮几。垂着眼,看着托盘里摆着的那一株株饱满鲜亮的灵植,鼻子里闻着灵植散发出来的又香又甜的气息,林澹喉头滚着,连着咽了好几口口水。手指攥在托盘两侧的把手上,仿佛被黏上了似的,想要松手,却又舍不得。林澹盯着托盘里的灵植看的时候,靳言就倚在塌边,隔着纱幔,盯着林澹的脸看。那视线,同样仿佛被黏上了似的。如此僵持片刻,靳言开口:“除了送灵植,还有其他事吗?”近在咫尺的声音,唤回林澹的思绪,他终于松开攥住托盘的手,抬头看向床榻边。灵植的香气依旧萦绕在鼻息之间,肚子里的馋虫不停地咕咕叫,脑海中,回想起刚才那年轻修士跪在殿中,讲出那两句话,然后被塞了一整箱臻品灵植的情形。内心挣扎一番,林澹最终开口:“有,还有其他事。”“哦?”靳言微微挑起眉头,“何事?”[尊上,您……不记得弟子了吗?][两百年前,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玉溪水边,那条身受重伤,被仙火灼烧神魂的小蛟龙,就是我。]那小蛟龙的话,清晰地回响在林澹的脑海中。就是这么简单的几句再续前缘的话,让那小蛟成功拿到了十颗仙山上的臻品灵植。十颗!整整十颗!林澹攥着拳头,咬咬牙,说:“尊上,您……您不记得弟子了吗?”林澹的话讲出口,靳掌门沉默了。林澹心里又开始打鼓,这种事情,果然还是不能乱学吧!人家那小蛟龙看着柔柔弱弱的,讲话细声细气的,听着就惹人怜爱,哪像他这个大老粗,讲这种突兀的话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被夺舍了呢。正想着,就听到床榻上传来一声轻笑。笑声中,满是讥讽。……讥讽?好了,林澹越发坐实了自己的猜想,他就不该开这个口,太蠢了,现在反悔,收回前面的话,说自己认错了,还来得及吗?而就在这时,床榻上的身影动了。隔着纱幔,林澹隐约觉得,他好像看到那位掌门尊上撑着手肘,坐起身来。林澹艰难地咽了咽喉头,等着对方发话。就见靳掌门调整好坐姿,接着好整以暇地轻轻理了理袖口,然后抬起手来,掌心朝上,伸向林澹,“继续。”第26章……继续?不是,接下来的话,他还没编好啊!这要怎么继续?现编一个像那小蛟龙那样的故事,说掌门尊上曾经搭救过自己,自己现在过来,是想来报恩的?这种瞎话,他编不出来啊,直接生搬硬套人家小蛟龙的话,说自己两百年前也被掌门在水边救过?这不是一下就被看出破绽了。或者照实说——我就是两年半之前,啃了你家大门逃跑的那个壮壮!这不是缺心眼,没事自己找抽?这、这可怎么办呢?林澹急得焦头烂额,可对面那位掌门此时却是突然转了性了,变得出奇地耐心,林澹不说话,他就一言不发,默默等着他开口。林澹脑袋里根本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思来想去,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一套合适的说辞来,最后抬起头,陪着小心,又问一遍:“您……果真不记得了?”床榻上的修士似乎是微微偏着头,将林澹上下打量一遍,然后缓缓回:“记得。”“啊……”林澹点点头,接着呼吸一滞,“嗯?”不对啊,靳掌门为什么会记得他?这不应该啊。不会真是之前啃大门那事,被靳掌门记到了现在?可他那时候明明用了最高等级的乔装符的,难道说,当时靳掌门就识破了他的伪装……又或者……靳掌门认错了,把他记成其他哪个像那小蛟龙那样的修士了?毕竟传说中的孤月真君,已经活了大几百岁了,不知接触过多少大大小小不同境界的修士了,恐怕这些修士们来来去去,都如过眼云烟似的,根本从没有被掌门放在心上过,所以记错了,弄混了,也实属正常吧?这边林澹不着边际地想着,靳掌门的耐心终于再次告罄,“你究竟想要说什么?”啊……对了,这味儿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