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此刻,再次被缺心眼的同僚牵连之后,凌碣石跪在地上,十分心累地给关沧海传音入密:“从今往后,咱俩分开汇报,你踏入寒玉宫,我就绝不靠近。我踏入寒玉宫,你便躲远些。”关沧海闻言,满不在乎,同样传音入密:“干啥?又要跟我划清界限?这次打算分开多久?”他俩一左一右两个护法,在这个位子上做了几十年了,凌碣石隔三差五地就说要和他划清界限,这事老生常谈了,关沧海根本没放在心上。反正每次说要分开,要不了十天半个月,还是会和好如初。凌碣石对同僚的态度感到不满,眉头拧着,“既是要划分界限,何来的期限一说?”他二人跪在床榻边的玉石台上,并排跪着,眉来眼去地传音入密,床榻上,靳言便撑着手肘,冷着脸看他们。不需要听他俩传音入密的内容,只是看二人的神情,靳言已经笃定,这必定又是在聊划清界限的事了。“可分清楚了?”等了片刻,靳言冷冷开口。关沧海和凌碣石心头一凛,再不敢继续吵下去了,慌张地叩头,同时道:“尊上!属下知错!”靳言这时倏然掀起眼皮,视线望向前方,目光中,充满敌意。……敌意?掌门虽然脾气不好,而且动不动拿威压吓他们,但是关沧海和凌碣石很清楚,掌门其实很护短,生气归生气,他从不会拿这样带着敌意的目光看两个直系下属。那便是另有其人了。两人迅速收敛神色,神识铺开,很快在寒玉宫正殿门外的玉石长阶上,查探到一名不速之客。古茗原本正守在殿门外,远远地看到玉石长阶上缓步走少来的那个身影,迎上去,躬身稽首,“方廉长老。”古茗能在靳言的贴身侍卫的位置上稳坐这么多年,一向处世圆滑,平常无论是对待身份多么卑微的修士,都是一副谦卑恭敬的模样,脸上永远挂着和善的笑容。而此刻,面对这位方廉长老,头一次,古茗的唇角紧绷,脸色冷沉。“烦请长老在此稍候片刻,我与掌门通报一声。”古茗依旧按照礼数接待这位长老,只是讲话的语气十分生硬。方廉长老摆摆手,“不必通报了,我过来,只是想与孤月真君简单聊两句。”说罢,便要往殿门内走,刚抬起脚,面前倏忽多出一面树枝虬结形成的墙壁。方廉长老脚步一顿,转头看向旁边修士。对峙片刻,靳言的声音冷冷传入古茗脑海中:“让他进来吧。”古茗应了声是,退后一步,将面前树枝形成的墙壁收回袖内,“长老,里面请。”方廉长老穿过长长的甬道,从侧门步入偏殿,远远地便看到石台上的左右护法。关沧海和凌碣石这时已经不再跪在地上了,腰间长刀紧紧握在掌心,一左一右立在床榻边,目光直勾勾盯着方廉,像一对门神似的。方廉轻声哼笑,上前一步,朝床榻方向恭敬行一大礼。靳言抬手:“不必行此虚礼,”又问,“突然到访,所为何事?”方廉视线往左右两个护法的方向瞟一眼,有些犹豫。靳言淡道:“但说无妨。”方廉便不再顾虑,直言道:“真君,我为您看守的契约石,半个时辰之前,出现异动。”说罢,他看向靳言的方向,隔着厚厚的纱幔,也看不清对方的神情,对方不搭话,方廉长老只好自顾自将这话题继续下去:“出现异动的,是收徒契。”话音落下,床榻上依旧没有任何回应,只是站在边上的两个护法,神情中闪过一丝异样,他们微微侧身,对望了一眼,但很快又收回目光,重新变回“门神”模样。方廉长老见自己的话讲到这一步,依旧像石沉大海一般,得不到丝毫回应,只好继续道:“真君,就在不久之前,是不是动了收徒的心思?”等了片刻,床榻上冷冷回应一句:“不曾。”话题到这里便终结了。靳掌门说不曾,那便是不曾了。契约石上只是有一丝异动,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值得深究的事情,毕竟不是真的许下契约。方廉长老脸上挂着笑,“如此便好。”他将这空荡荡的大殿扫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床榻边的那一瓶突兀的杂草上,“我既然来了,有些话,便不得不与真君再强调一次——“拜师契、收徒契、义结金兰契、永结同心契、……,任何带有同盟性质的契约,不论级别高低,真君,都断然碰不得。“还望,真君铭记在心。”床榻上,靳言从鼻子里应了一声:“嗯。”方廉长老不再多言,朝着床榻方向行了一礼,转身离去。对方刚踏出殿门,关沧海便冷哼一声,骂道:“三教盟的一条狗,神气个屁!”凌碣石这时想到另一层,转身看向床榻方向,“掌门,那御人之术,恐怕也带有同盟性质的契约……”这事不用凌碣石提醒,靳言也已经没了继续探究的性质,他有些疲累地遣散了两人,独自坐在床榻上,隔着纱幔,盯着那一棵突兀的绿油油的小杂草,看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