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双手环抱上来,看他张开唇、热情回应,段寻微眯眼睛,愉悦地笑起来。几天后,段寻向铃玄告了假,理由是萧凌风似乎要升阶了。在圣地附近,巡逻队并没有那么忙,铃玄爽快同意了。“去吧。我等你们的好消息。”两个人寻了个偏僻的地方,装模作样地驻扎下来。施好防御法术和障眼法,两人又多等了一两日,确定没有问题了,才收敛气息,趁着夜色,悄悄出门了。他们的目标是铃玄。段寻早就跟踪过铃玄了。铃玄每日都十分规律。天不亮,他要从地里起来,练习法术——他是法修;天亮了,他要开始巡逻;日落时分,他开始考校新人;天黑后,他又开始新一轮的巡逻;夜深了,他才扎下根,吃吃露水月华,小憩一会儿。一天又一天,周而复始。而每过半个月,他会消失在一个地方。眼前是一株树,树上爬着藤蔓,藤蔓上缀了一连串的花。花欲开未开、半遮半掩,似捂嘴偷笑,待人一探究竟。段寻放出了神识,细细探寻。这个地方有一个法阵,类似一把锁,只有对应的钥匙,才能开锁。没有钥匙,便只能用巧劲撬锁。有萧凌风在一旁警戒,段寻放心地全身心投入。这些年,他研究过炼器,也学习过法阵,虽然没到大师的水准,但基本的原理都了解。自然造物,如一朵花。它无需借助外力,天生就懂得如何扎根、发芽、开花、结果。一朵小小的花、一阵轻微的风,它们天然蕴藏着天道之规律,生生不息、循环往复、自有章程。炼器、法阵,是人造之物,基于灵力的使用,人为施加天道之规律,得以不断运转。因此常说,修仙的最高境地是返璞归真。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微小之处,自有大智慧。段寻要做的是,细微地调整法阵的运转,让它成为一把打开的锁。这个过程很费劲,因为段寻不能强行改变法阵的运转规律,只能顺势调整。稍有闪失,他们马上就会被发现。半个时辰后,段寻长舒了一口气。他停下来时,额上已出了一层薄汗。只听见极轻的一声响动,角落里,一朵只开了一半的花正舒展着花瓣,露出了中间雪白的花蕊。段寻握住了萧凌风的手,两人施好隐身术,才一起触碰花朵。顿时,他们如铃玄一般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树随夜风摇摆的芳香。刚一站定,两人便脚步腾转,躲到了一旁的植株后面。藏好了,他们探出脑袋,悄悄观望。脚下是巨大的叶子,头顶是粗壮的枝桠。哪怕是最小的嫩叶,也比巴掌还大。浓密的叶子中,有无数个细小的缝隙,它们通向一片幽暗。四周安静,但并不死寂。有水珠滴落的声音,有虫子和蛙类的歌声,还有一种不知名的声音——它如风般飘荡,带来所有的声响,飘进心中,回响不绝。它像是所有生灵的大和声,温柔、隐秘,却无处不在。两人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段寻摆手,一阵微风从他的指间扬起,轻轻推开了几片叶子,打开了幽幽裂缝。天宽广无垠,水深远无涯。此间幽暗,而非黑暗。绿水波光闪闪,空中粉尘飞扬——也许是花粉的色彩?它们的亮光,更为中央那座顶天立地的人像添了几分奇异的光彩。人像盘腿而坐,左边一半人身,右边一半是草叶。那半张人脸,眼眸下垂,唇角微扬,额头、鼻子、脸庞都是柔和的线条,如慈爱悲悯的神仙。而另一半的草叶,却撕扯着,向外生长,差点遮住了左边的人眼。它们卷起锋利的弧度,一叶似能杀一人。在万物的和声中,人像坐于绿水之上,默默望着底下万千生灵。在它的眼中,一切无所遁形,一切似乎都能得到救赎。它的名字,呼之欲出。段寻:“这是传说中的灵泽吗?”比起传下来的画像,这座神像更加鲜活生动。温柔与肃杀、慈爱与威严……在神像上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他们貌似来到了一个了不得的地方。萧凌风心怀敬畏地点了点头,他先段寻一步,道:“我们走吧。”巨树从幽深水下长出,藤蔓粗得像一座座桥,他们在其中飞跃走行,似乎都显得渺小了。段寻叹道:一处美丽而又神圣的地方,一个奇异又可爱的地方。在这个世界上,应该还有很多这样神奇的景色吧?他和萧凌风,好像两只蚂蚁,在到处乱爬。萧凌风一本正经地回应他:那我是全天下独一无二、长毛的、最好摸的蚂蚁。跨过几根藤蔓,他们来到了神像的背面。从这里开始,分出了三条岔路。每一条路都由藤蔓编织而成,望不见尽头。段寻凝神去听,隐隐听见左边两条路传出点动静——有打斗声?而右边那条,静悄悄的,听不见一点声音。没有声响,反而更令人警惕。段寻走上左边第一座藤蔓桥,对萧凌风伸出手,道:“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