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江百姓有自由务工的权利,工钱两边商定,就能正常雇佣。他这才一并收了。人多,进度就快一些。汪汪也从农庄上回来了,长大了一圈儿,被陈管事养得极好,毛色油亮。它是认主的好狗,分开一阵,还记得江知与跟谢星珩的味道,见到他们,围着跳跳跑跑,往身上扑。自幼的毛病改不了,呜呜咽咽的叫。谢星珩之前教过汪汪简单的指令,比如坐下、握手。陈管事在养狗途中发现,自家几个孩子玩得不亦乐乎,汪汪更加熟练。江知与朝它伸手,它就搭爪子,可乖可乖。谢星珩适时提醒他:“不愧是我俩的儿子。”江知与失笑,摸摸腹部,大着胆子问:“小谢,你是不是很喜欢小孩儿?”谢星珩不是喜欢小孩儿,他喜欢单纯的物种。所以对小豆子很有耐心,也能对江知与一眼动情。孩子复杂点,他就不怎么喜欢了。视线落在江知与的腹部,江知与匆忙把手移开。谢星珩很认真地说:“我俩的孩子,我肯定是喜欢的。不过你还得养养。”江知与知道的。他要养胖些。今天换药,谢星珩给他换。拆开一层纱布,先卸下固定手指的筷子。再拆开缠绕手掌的纱布,手掌渗血,跟撒在上面的粉药混合,变得暗红发黑。伤口止血了,边缘皮肉还翻卷着,上面沾了些布料丝绒,和新生的皮肉长到一起。整个手掌十分狰狞丑陋。江知与缩了缩手,被谢星珩握住了手腕:“别乱动。”江知与就乖乖把手搁在手枕上,下面还垫了两层素布。伤口清理是个细致活,谢星珩一样样慢慢来,外围清理了,才用镊子给他把皮肉边缘的丝绒夹下一些大团的。江知与面对他,变得柔软真实。疼就是疼,能忍却不想忍着,要说出来,要哄,要安慰。很奇怪,从前忍着时,眼睛总会酸热,憋着泪珠。现在直言叫疼,他手指会因疼痛不自觉抽抽,可他眼睛干净,是蕴着笑意的。谢星珩哄他说:“小鱼,你是我的小鱼宝宝。”再是爱听,江知与也不好意思。他说:“我不是宝宝,我都能生宝宝了。”谢星珩夸他几句厉害,他就火烧屁股似的,着急要走。坐下前还有闲心逗狗,被夫君逗一逗,他什么琐碎小事都能扒拉出来,要去忙一忙。谢星珩看了直笑:“这点脸皮,以后还怎么听情话?”江知与觉得,等他听情话的时候,他的脸皮就会自己变厚。清理费时,上药又简单。谢星珩给他包扎好,在绑上筷子前,给他捏捏手指,活动手指。这是右手,小鱼写得一手好字,拨算盘又快,他还没见过小鱼握剑持刀的样子。往后吃饭、提笔、习武练剑,说不定绑头发都有影响。谢星珩眼睫低垂,心中一片阴霾。家里解封,得到正名,就有很多人来锦上添花。躲到了镖局,也客似云来。宋明晖身体未愈,他还有余毒未清,不宜劳累。有些能挡在外头的应酬,徐诚在前院就应付了一批。个别应付不掉的,他就叫江知与去。有些族亲,来的都是老头老太太,辈分太高,徐诚不好拦。江知与见了他们,心境无波。他对这些人都不在乎了,族亲罢了,认不认可他,喜不喜欢他,会不会因此让父亲为难,都不重要了。他家里人好,才最重要。爹爹爱护他,父亲也同样。说不定从前那些纠缠不清的“家务事”,都是他态度不够鲜明,父亲才不插手,依着他的意思来办。此次见面,江知与不听废话,只说:“给你们的,就是你们的。不给你们的,你们别惦记。我家做到这一步,仁至义尽。我父亲不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我爹爹未受过族里照拂,我更是没有受过你们任何恩惠。从今开始,你们愿意向着谁就向着谁——至于铺面的事,我会照规格检验,合格品能在铺子里卖,不合格的不收。你们若有意见,就自己盘个铺面。”族长江在昌没来,他知道讨不着好,他不在,余下的人闹不成样子。他们之前在宋明晖那里就没讨着好,这次劫难,一个躲得比一个远。家里危机解除,上赶着过来,豁出老脸也不好意思开口要好处。他们是来送礼的。他们还记得江知与说的“看表现”。往后拉不拉拔族亲,全看他们表现。他们是来表现的。江家氏族根底薄,如今还有大半没脱离农耕,苦哈哈的过日子。往年收礼,好些搞笑的东西。半颗酸菜也收过。江承海也觉得面上难看,过后免了他们的节礼,只说同族同亲,不用客气。江知与长这么大,头一次从他们手上见到好东西。就连之前在农庄,收到的礼都是农家菜、几斤肉、几尺布。他今天居然收到了银簪子、银镯子。更有一根人参,说给他爹爹补身子。人参小,根须细杂,看起来年份、药性都小。无所谓,从他们手里掏出点东西不容易。江知与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