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得沧桑潦倒,浩浩荡荡一群人,有的骑马,有的坐着木板车。这次押镖,没有带货。他们九死一生,伤了些人,总算都活着回来了。进城不久,就有百姓认出他们。老江挨了很多夸。夸他家赘婿好,夸他家赈灾好,夸他家时来运转,将来必定更上一层楼。这些消息听得江承海心里痒痒的。赈灾好,时来运转。怎么说?朝廷的钦差下来了,要有封赏了?夸他家赘婿,他同样疑惑。不过无碍,姓谢的厚脸皮,惯会哄小鱼,定是在外头显摆了。年轻人,沉不住气。他喜欢,哈哈哈哈。进东门,先经过闻鹤书斋。伙计招顺老远认出镖局的人,赶忙出来打招呼。“老爷,你可回来了!”江承海挥手,让两个镖师先走,一个回府,一个去镖局。余下的人,全须全尾的赶车,带伤员去医馆。他归心似箭,但他想先了解了解情况。——这不是,家里多了个赘婿么。分别一趟,他得找找感觉。根据姓谢的表现,决定他回家的态度。招顺不敢胡说,说起谢星珩,那叫一顿夸。夸得江承海都没耳朵听。更让他胸怀畅快的消息是,李家铺面、油坊,甚至家宅门口,都挂了幌子,对江家低头认错。畅快完,江承海意识到了不对劲。李家能倒得这么快吗?不至于吧。他笑容逐渐凝固,顾不上听招顺吹,快步往府上跑。跟从江府回来报信的镖师撞到了一处。“家里没人,房子破破烂烂。”江承海当即急了,他阔步快跑,进门一看,何止是破,影壁都给他推了!要不是里边还有动工的人,他现在都急疯了。两头离得近,江知与收到父亲回城的消息,就忙从镖局出来,门口等一阵,转头就往家里跑。他手上还包着纱布,轻薄许多,挥手显眼。也喊得大声:“爹!爹!”孩子好着。江承海过来迎他,看见他手上的伤,就怒急红眼:“谁干的?”江知与生生止步,硬着口气转移话题。“爹爹在镖局,家里修缮,我们都暂住镖局,他可想你了,你要不要先去见他?”夫郎是要见的,江承海路上走着,明明自己身上血腥气未散,一身狼狈里,伤口颇多,偏惦记着江知与的受伤念叨个没完。宋明晖下榻,站在廊下。时近八月,天气将将凉。白天日头晒着热,他比旁人早系上了披风。他身形瘦高,脸上只有少许岁月痕迹,人逢喜事,笑容浅浅,站在那儿就是一处风景。江承海从后门进来,直达后院。嘴里念不停,看见宋明晖又突地闭上嘴巴。在外粗犷豪放的汉子,回了家,见了成亲十几年的夫郎,还跟毛头小子一样,破衣服都要扯扯,也擦脸上刚冒出来的汗。混着一路风尘,脸越擦越黑。宋明晖轻笑了声:“让我好等。”江承海就咧着嘴傻乐,到了近前,因身上脏,人都不敢碰,开口还是记挂江知与的手伤,语气却从愤愤,变得略带委屈。“这孩子,藏心事,亲爹都不说,我累得很,问了一路,嘴巴可紧。”宋明晖失笑:“那怎么办,你罚他喊你十声爹?”这话说的。小鱼本来就该叫他爹!第38章是糖是糖是糖江承海回得狼狈,宋明晖让他先冲个澡,去尘洗乏,再上药。他身上伤口多,深深浅浅,面积不等。有些是利器所伤,有些是野外里被枝条划伤。他这回运气不错,躲丛林深处,被条蛇咬了腿。不敢声张,硬抗下来了。幸好是条无毒的蛇。否则那几个时辰的忍耐,他就能死在异乡了。此次负伤的镖师多,江承海活蹦乱跳的,不跟他们抢郎中用,在家找了外伤药,让宋明晖给他包扎。宋明晖手轻,病一场更加畏寒,才来屋里没一会儿,手就冰冰凉。请他上药,江承海是自找罪受,灼热刺痛的伤口,一阵冰一阵痒,他死要面子,不乐意说不舒服,紧抿着嘴忍耐。有部分伤口已经化脓,郎中通常是选择割掉坏肉。两人成亲前,江承海就干的九死一生的买卖。宋明晖也习惯了,匕首浇烈酒,沿着边缘就割,眼皮都不带眨的。江承海额上冒出大颗大颗的冷汗,还笑:“苦了你,我记得你刚成亲那会儿,杀只鸡都不敢。”宋明晖放下匕首,给他上药。止血的药颗粒不匀,药粉呈浅褐色,他一抬眼,江承海就后靠,矮了身子,好让他撒药。拿药瓶的手也好看,指节敲一敲,落粉铺撒,后面的血还没涌出,就拿纱布包上了。上药离得近,药粉气味也难闻。宋明晖忍不住咳,间歇性轻咳数次,就让江承海皱眉。“你病了?”宋明晖点头,“风寒未愈。”江承海盯着他看,过了会儿才说:“你们两父子,瞒着我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