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与看了自叹不如。难怪小谢不让他帮忙画。他的脸也很出众,也想改改。浓浓扑粉,他的脸上画了一片暗红胎记。两人又换上小哥儿穿的艳丽衣裳,跟着最后一批离船的男人身后,进了主城区。王府坐标很好打听。他们胡乱逛一逛,发现有很多盯梢的人在附近。这种盯梢,让谢星珩很不理解。又不能在王府门口砍人,何必呢?退让一步,他们都轻松。现实是,没人愿意退。谢星珩看了一圈,有了基本计划。王府门口是靠近不了的,只能“空投”,或者在城内运气爆棚,能偶遇王府的人。他带着江知与,去找木匠,做了个大型弹弓。跟弓箭同个原理,换了一种形式。弹弓好做,当天拿货。府城空旷地区难找,他们找了一片湖,沿岸试射。计算好准度跟射程,他们没急着动手。江知与先安排退路,保证能全身而退。镖局有五条船,用来水路运货。其中四条是买的旧船,只有一条,是他爹爹做主打造的。这艘船只走丰州跟府城这段路,是个小型货船。它最大的特殊之处,是船底板另有乾坤。普通船到了底部,就是最后一层,这艘船有夹层。很薄,一尺多点。人在里头,只能平躺。胖一些的,还躺不进去。船走水路,也是大财产。没到拼命的时候,不会毁船。更不会有人突然里外捅刀子,这样会把船捅漏水。接了要命的差事,一切不好说。江知与等了两天,看船停在岸边,又做另外的打算。他们去义庄,跟尸体一块儿运出城。义庄的尸体,不会个个都有棺材。很多无主的尸体,是官府集中处理,一把火烧了,或者挖个深坑埋了。江知与把选择权交给谢星珩。谢星珩:“……”果然活得久,什么都能见识到。他竟然还有“躺尸”的一天。义庄他没去过,医院的太平间他都没进过。最近距离的接触死人,是家里长辈过世,他跟着祭拜。谢星珩想想船舱面临的风险,对比“躺尸”的心理关,自我安慰道:躺尸总比真死好吧?他选躺尸。江知与不敢联络镖局,他们在城里,都是以“丑夫郎”的面貌见人。联络义庄,要找好理由。这年代,最常见的说法是:“我家死了两个奴才,一并拉出去埋了。”签了卖身契的人,命贱如草。江知与照顾夫君,给他一个当“管事”的机会,他一个人躺尸,叫夫君看着他被拖走。出了城,他再诈尸。谢星珩:“……”这提议更惊悚。“别,我们一起。”这天下午,他们把密信裹在石头上,在外又包上夹棉的布料,结结实实缠紧了,再包一层写了“有信在内”的纸,用浆糊贴在外面。背上背篓,装上大号弹弓。江知与不让谢星珩跟,让他在街口等着。他熟门熟路,在他们之前踩点过的地方来回踱步张望,像是在等人。等巷子里没人了,他立刻进来,动作迅捷的拉开弹弓,朝着王府的方向,投射出密信。开弓不看,他松手就退。边把弹弓往背篓里放,边往巷子口走。等王府那边传出“有刺客”的喊叫时,他已经到了街上。王府里涌出很多带刀侍卫,百姓们慌张奔逃。江知与顺着他们的方向跑,顺道拉上了在街沿等着他的谢星珩。走过五条街,后边的叫喊才被距离隔开。他心口狂跳,胆气见肥,干了这么一件大事,不跟夫君言说心绪,只抓着谢星珩的手,牵着他往义庄的方向走。往义庄的方向走,有香烛纸钱卖。江知与买了些,给谢星珩一点心理安慰——给逝者供供,心里就不怕了。谢星珩确实有点。他嘴上不饶:“你看这黄纸,跟道士画符的黄纸,有什么区别?”江知与说:“更糙,颜色更深,也更小一些。”这条街有阴阳先生的招牌,能写个悼词,算算日子。谢星珩往里看了两眼,为他的经历再添一笔浓彩。他们到义庄外的尸体堆旁边,找个地方躺下。义庄的人会“摸尸”,把死人身上最后一点值钱物件都拿干净。外衣也会被扒掉。这一步通常是烧埋之前进行,拖得远远的,弄完直接毁尸灭迹,也不怕鬼魂来找。提前弄了,还要跟尸体待一阵,义庄的老人也怕。江知与来不及做更多准备,只能把他们的脸蒙上。这也是常见的。有些贵人家里,不想让人知道他们府上死了人,就会戳毁脸,或是蒙上脸。他们运气不错,没被压在车底下。但躺在尸体上面的感受,也不能说很好。驴车上路,一路寂寥。江知与悄悄睁眼,没看见有人随行,他稍抬上身,回头看,义庄的老头赶车认真,嘴里还哼着《大悲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