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闹,就是决意撕破脸,李玉阳母子俩压不住场面。李家宅院面积有,为低调行事,装点很少,家具木料都少,隔音也就弱。空空的屋子,嘶吼声荡出回音,被无限放大。他们闹来主院,静养身体的老李头隐约听得见,但睁不开眼。他已没有心血可流,眼角淌泪。守着伺候的小厮一看就去外头禀报,李玉阳砸了一桌杯碟,掀了桌子。“吵吵吵!爹还没死你们就想着分家!我说保油坊,我有说不养你们不管你们吗!你们是想把爹气死吗!”没人希望老李头死。这个家,没有老李头,哪能撑得住。闹事的人也慌张,茫茫然站原地,气势一弱,就难以续上。屋漏偏逢连夜雨。油坊来了坏消息。“油坊的人都在说我们家要倒了,不如现在就去江家油坊干,去得早,能占个位置。去晚了,他们离了油坊什么活都不会干。李家都能倒,他们再凑钱开个小油坊也成不了大事,要早做安排!”油坊管事是李玉阳的嫡亲表哥,是他姑姑李雪芽的长子。李、江两家的恩怨,是因李雪芽的亲事而起。老李头对妹妹亏欠,照拂他们家良多。现在这位名叫唐谦的表弟,满脸愁容忐忑,小心翼翼望着表哥。李玉阳不敢相信他的耳朵:“什么?”榨油是核心技术,他们家一个外人没请,自家族亲之外,都是连带的姻亲关系,全都是沾亲带故的人。自家人,稳妥。有事还能联合族长内部收拾,不怕出去外传乱说。怎么他们想着去江家?他们两家是死仇,往江家跑……还是这个时候跑过去……可耻!可恨!李玉阳连日急躁,刚才受了一场大气,再被这消息砸得胸口发闷,眼前一阵阵的晕眩,他紧紧抓着胸前衣裳,半天透不过气,竟直接昏了过去。他这一倒,府上反而彻底沉寂。闹事的人,连中午饭都不敢出来吃,李家的当家主母金秋兰也不让人去送。一家子干熬着。唐谦报了信,反把表哥气得昏过去,他走也不敢走,留也不敢留,嘴上急出泡,直到天黑了,见没人理他,他才从后门出府回家。他娘亲是李雪芽,最初是跟江老三定了亲,江老三毁约在前,后边带着新婚妻子回乡侮辱在后,两家因此结仇。发展到这一步,已经不是李雪芽的关系。唐谦把消息带回来,李雪芽连夜收拾东西,第二天带着夫婿跟儿子,去李家探望兄长,也给嫂子表明诚意。她愿意去江家道歉,江家不接受,她去门口磕破头,豁出这条命,她也会求。因老李头在意妹妹,金秋兰看脸色行事,二十多年来,姑嫂之间相处不错。早几年,李雪芽年轻,有点才名,性子傲,那时讨厌。后边嫁人生子,性子沉淀了。她对五姐儿李燕白最好。金秋兰迟疑好久,没敢答应,怕把老李头直接气死。也不敢拒绝。怕家里真没后路,她儿子要被人逼死。商铺倒闭需要时间,李家因流动资金不足,没有缓冲的余地。老李头决意模仿江家活动,用来快速将货物变现的法子,也被江家破坏掉。前面生意受影响,后方人员心思动摇。府上这么一闹,紧跟着到了发月钱的时候,家仆办事也心不在焉起来,三五成群凑一起叽叽咕咕,已经断定李家撑不住了。不满的人有,感念主家恩情的也有。两伙人连番吵吵。到李玉阳醒转,看他们如此这般,更是气恼。他再是无能,卖身契都捏手里的人还管不了吗?府上召集人手,这几天闹得欢腾的人,他一并收拾了。“吃着我们李家的饭,惦记着外人的好。外人再好,能帮你们赎身吗?卖身契都没拿到手,一个个急着走,走哪里去?我原想学学江家,遣散家仆也算积德一件,你们既如此行事,那我也不客气!”这种家仆,留家里何用?想走,那就全都发卖了,看他们能不能另谋高就。李家转卖家仆的消息,转眼就被江家得知。消息先送回府上,来喜小跑着去听风轩,上报给江知与。江知与正在算账,密密麻麻好些账本,活动多、品类广。加之合作商、供应商的数量,还有一个抽奖常驻,这账目难算,一般账房先生处理不了。他听见来喜汇报,抬头望着前方怔了怔,脑子里把老李头当街喊话,说江家就是贪墨的场景过了一遍。心硬下来,江知与垂眸,稍作思考,跟来喜说:“去找江玉昭,把这件事交给她。”江玉昭是女孩,族亲绑定上,比江致高弱。两个都算信得过的人,因江致高是男人,兄弟也多,他优先考虑江玉昭。江玉昭之外,他再指派两个小管事跟着她,听她安排。小管事是农庄抽调。农庄经营到现在,已是铁板一块,落户在那里的人,人心凝聚。相对来说,比县城里找人培养可靠。来喜领了差事,叫个人去农庄递信。江玉昭当天,赶在关城门之前,就带着人从农庄里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