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年的家常礼品往来,他们摸出了霍叔玉喜辣、喜甜的口味。东西拿出食盒,霍叔玉便笑了。谢星珩跟他说客套话。大抵是从前多受照拂,家里没大的本事,不敢贸然来访,免得次次承恩,无以为报。今年他小有功名,力薄但心诚。有事找他,他绝不推辞。霍叔玉只是笑,把他翻看的那本书递给谢星珩。“别着急说场面话,你看看这个。”首次碰面,不知深浅。谢星珩看他态度好,也只是面上惊喜、放松,心里始终提着。接书都起身,双手恭恭敬敬的接。这本书有翻阅的痕迹,到手一翻就是折痕最重的页面,谢星珩看见上面写着“谢敬之亲启”。他怔了下,抬头看,霍叔玉都吃上了。谢星珩:“……”莫名有种要丢人的预感。他拿着信继续往后看。信是雕版印刷的字体,很呆板。谢星珩往后再翻,到书籍正文前,都没有落款。他又从头快速翻阅,依然没有落款。霍叔玉期间还轻笑了一声。谢星珩:“……”的确是要丢人了。他沉心静气,从“谢敬之亲启”那一页开始看。内容很短,不足百字。第一句是“你当不了废棋了,随便干吧”。第二句是“有事找霍叔玉,他是你在京城的联络人”。第三句是“我有儿子了,你看着随礼吧”。谢星珩:“……”林庚。有病吧。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早点说。谢星珩想到他刚才说的一大串场面话,目光稍顿,转而抛之脑后。只要脸皮厚,就没有他能丢的脸。他坐回去,把书册里其他文章粗略看了遍。是本《论语》。拿圣贤书传信,真做得出来。谢星珩表示学到了。霍叔玉给他递筷子:“我帮不了你大忙,我是我们家最没出息的一个。现在在翰林院任闲职。对了,你那朋友——顾慎行,他组织人手在做的扫盲教育书,普法专栏是我写的。”谢星珩:“……”顾慎行。真有你的。你们全都是哑巴吗。霍叔玉动手,给他盛一碗绿豆沙,叫小厮拿小盘子来,夹出一盘卤味留下。余下的都给他夫郎送去。谢星珩拖着摇椅,靠近桌边,这回抬头把霍叔玉打量仔细。霍叔玉身上的文人气质很重,整体又很放松,用现代的词汇说,叫“松弛感”。他吃东西,就拿发带随手绑住了头发。多看他几眼,谢星珩也明白了,为什么江家其他人跟他来往过后,都会小心翼翼。他不笑的时候,气质过分阴柔,看起来很不好惹。有种随时会发疯的爆发力。这都自己人了,谢星珩稍作犹豫,决定直接问。“那我以后应该用什么态度跟你相处?”霍叔玉含笑提醒他:“当然是你最开始的态度。”谢星珩:“……”认不认亲,都要当孙子是吗。他转而一想,也表示理解。他跟霍叔玉太熟了,才是有鬼。应该是他去“巴结”,先是霍家的关系,再到翰林院的便利,两头来往,有意结交,产生一点交情。私下无人的时候,可以随意点。但最好谨慎为之。谢星珩又确认问:“随便干是什么意思?”霍叔玉言简意赅:“听话照做。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这句话没有主语,两人心知肚明。这是听皇帝话的意思。谢星珩想了想,说:“我给程国师递拜帖了。”霍叔玉抬头看他:“你在京城还认识谁?”以认识来说,谢星珩认识的人可多了。他乡试那年,经过顾慎行组局,当次结识了很多学子。其中就有许多是京城的。后来的举人观光团、进士观光团,也有很多是京城人。部分人还停留在举人,有些则外放当官。但老家在京城的,能借此拜会一番。霍叔玉说:“找几个关系相对紧密的,多多走动,做做掩饰。”谢星珩应下。无需问为什么,只能是程明那里还埋着雷。他这次到霍家,不宜久留。一碗绿豆沙吃完,也该告辞。霍叔玉又跟他说:“吏部那头不急,就这样耗着。还没有一甲进士不能如期任职的先例,他们也太猖狂了些。”谢星珩也这样想的,还这样做了。探亲假不足半个月了。耗着呗,看谁求谁。也别说他把路走窄了,他有皇帝赏识,他的前路宽着呢。往后办事,也是皇帝的事多。吏部有本事,就继续耗着。看谁耗得过谁。他甚至都不去纠结是谁在为难他。这批人不是为难他,是在跟皇帝叫板,皇帝要重用新人,就要答应老臣子们一些条件。他只是个小可怜罢了。从霍府出来,天色还早。谢星珩叫了架轿子,去顾家接他老婆孩子。到顾家扑空,又转道去糖铺,这回找着人了。他家两个崽还在献宝,不知哪里学的跳舞,站着扭啊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