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个暗卫闯入紫云榭,在月尘卿耳边焦急地说了句话。
月尘卿不可置信,缓缓转头,眸中一片灰白涣散:“不见了?”
暗卫战栗道:“有人用迷香迷晕了我们,再醒来的时候……娘娘就已经不见了。”
月尘卿鬓边猛然凸起一根青筋来,霎时浑身脱力。
不见了。
距离成亲典礼开始仅剩不到半个时辰,她去了何处?
月尘卿强将心中的滔天愤怒隐忍压下,“四处都寻过了吗?”
事到如今他还安慰自己,会不会是游景瑶这几日为了穿婚服更好看些吃得太少,这会儿饿得难受,忍不住先去后厨找些东西吃?
如此荒唐的想法毋庸置疑被暗卫否决::“尊上,都找过了,就快把王宫掀个底朝天了。”几个暗卫看上去几乎快要哭出来,神情让人不忍怪罪。
月尘卿眼中万般情绪结成了霜。
他就算再傻,也知道如今是何情况了。
游景瑶一只灵力些微的小犬妖,根本不可能能够逃出暗卫的包围圈,更不可能在青丘王宫内人间蒸发。
若是真的找不到,就是真的逃了,或许还借了什么外力,否则凭她一人,根本没有在青丘王宫遁地消失能力。
成亲之前,月尘卿就总是感到隐隐的惴惴不安,明明一切已成定局,成亲之日已经近在眼前,他却总觉得可能还会横生变故,月尘卿有时自己都会嘲笑自己日日这样杞人忧天,哪儿还有点君主风度。
没想到今日果然成真了。
她在重重包围下就这么轻易地逃走了。
习惯统掌一切,月尘卿已经很少出现这种掌握不住一件事和一个人的感觉,独独游景瑶一人,千千万万次带给他这样不安的感受。
她就像一只外表甜美绚丽的野蝴蝶,看似纤薄柔弱,可以被永远拢在掌心,实则只要五指不慎松开,她就会瞬间抓住机会逃窜而出。
三五下甩下一身厚重婚服,月尘卿化作疾电奔出门外。
偏殿大门敞开,入目一片狼藉。
金钗步摇散落一地,红盖头像块破布似的扔在角落,甚至连新娘子的明珠凤冠都丢在地上,犹如风卷金枝,落了一地珠翠,凄凄惨惨。
月尘卿浑身血液都凉了下来。
那是他亲自游景瑶选的首饰,她这样毫不怜惜地扔得满屋都是。
他踏步进去,身形颤得不成样子,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窗前,一封微微泛黄的信笺摆在案上,上方垫着一滚圆之物,正是自己的香囊。
月尘卿游魂似的靠近那一方黄梨木圆桌,拨开香囊,抄起了那封信。
信纸展开。
“少主,展信安。”
五个字却像能透过信纸瞧见那张圆鼓鼓的笑脸似的,像是游景瑶隔着层浮云在对他说话。
“这段时间叨扰了少主这么久,瑶瑶深感抱歉。”
“对不起,我是个很无趣的人吧?我那么聒噪,喜欢粘着你,又咋咋呼呼,一定很讨人厌吧。”
仿佛被人用铁链子穿过了躯体,每呼吸一下都钻心的痛。
什么聒噪,粘人,咋咋呼呼,他一直觉得这些都是优点的。
“少主,感谢这两个月来的陪伴,瑶瑶也十分感激少主的照顾,您知道我对柜子有阴影,少主就悄悄把整座偏殿的高柜子全都撤了下去,换成矮柜,上头每日换着放桂花枝,这一切瑶瑶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月尘卿收拢五指,眼睑几乎要渗出血来。既然都知道,都念着他的好,为何还要逃?
“只是话说回来,少主相信月老吗?瑶瑶曾窥见过月老的命格本,上头白底黑字写着,你与宫姐姐是对天定佳侣,八字相合,命途相叠,谁也拆不散。但是月老不放心,还特地派我下凡来促成这一段天定良缘呢!”
一行行字像是被水滴洇湿过又风干似的,纸皮有些发皱,字迹也横生一条条细细的墨岔。
“你们是男主女主,珠联璧合,天生一对,我只是促成这一切的女配,今日就要功成身退,回到我的世界中去啦。”
“宫少主真的是你的佳侣,天上地下仅此一人,少主,你可千千万万要把握住,如若错失,会遗憾终生的。”
“最后最后,瑶瑶真心祝福少主和宫姐姐偕老一生,幸福长久,生一窝可爱的狐狸娃娃!”
月尘卿的目光停在最后一个字,窗外风云骤变,乌云簇拥着电光覆压天际。
他缄默两息,忽然勾起一抹尽态极妍的危险笑意,薄薄信纸转瞬在手中中焚寂成灰。
“胡说八道。”天地间幽幽回荡着他的声音,虚空中似乎有并不存在的游魂在为他和声,迷迷蒙蒙,拖出扭曲回音。
“什么珠联璧合,天生一对。”
“我与你才是天生一对。”
下一刻,整座紫云榭红光暴涨,周遭瞬间沦为幽冥幻境,幻化出一片刀山火海。
炽毒爆发,日冕般妖娆的气机舞动而出,戾气横扫整个狐族,漫天红绸尽断,宾客手中杯盏皆碎,银月之刃伏地千里。
“怎么回事?!”在场所有人恐慌万状,就连位高权重的各族少主也变了脸色,现场乱成一锅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