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这一片枯叶之上,几乎感知不到半点威能,但鹤轩纵横江湖多年,也曾遥遥望见过五脏境的高手出手,那是了然无痕,高深莫测。
宋舟这边尽管面色沉重,眼眸中尚未升起退意,但附近的官差眼见宋舟不敌鹤轩,一时间却都是目露震骇之色,一时间气势低落,而众多匪徒则俱都是心神振奋。
前面的暂且不说,光是余家这一层关系,鹤轩就不愿意得罪到死,因此刀法之间始终存留一分余地,打算迫退宋舟一行人,不想死磕到底。
陈玥心思聪慧,知道陈牧的离别之日将近,但陈牧不说什么时候会走,她也就没有去问,只是每天都会过来找寻陈牧,此时看着那竹屋竹床,陈牧那中正温和的面庞仿佛还呈现在她眼前,淡笑着唤一句‘玥儿来了’。
在瑜城的城南一隅,和陈牧在两间矮房里相依为命的少女,如今已亭亭玉立,来到了最风华正茂的年纪,武道修为更已迈入五脏境,在偏僻之地都能横行一方了。
所有官差皆是一片片僵立当场,看着这震撼的一幕,俱都露出呆滞的神色,一时间只觉得如在梦中,连那些盗匪也几乎都是凝固在原地。
陈玥走进屋中。
伴随着话音落下。
他前行的方向,却并非直奔外海,而是一路向南,渺渺间便已行走数千里路程,而今已悄然进入了瑜郡的境域,眼下是身处安瑜县内,在往瑜郡郡城而去。
宋舟无可退避,被迫连接三刀,最后一刀落下,沉重仿若山崩,只觉得虎口剧震,双手发麻,不得不强行拿捏手中差刀,虎口被生生震裂,整个人踉跄退后,鲜血滴滴洒落。
但见那个方向上,陈牧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他一袭朴素麻衣,驻足于一株槐树下,似乎已在一旁看了很久,却直到此刻才被人察觉。
鹤轩盯着眼前的青年,眼眸中凶光毕露,煞气腾腾,试图迫使青年官差退兵。
陈玥的心绪也有些飘飞,作为陈牧最亲近的人,从小陪伴陈牧长大的人,她对这悠悠十余载的经历也是有些恍惚,因为她记忆里前半程的陈牧,和后半程的陈牧,差别可谓天与地,仿佛就是陈牧那场大病之后,身上便具备了曾经没有过的灵性。
许红玉轻轻抚摸自己的小腹,过去的清冷早已尽数褪去,眸子中是一丝柔和。
一道人影漫步而行。
丘陵间陈牧漫步而行,每一步落下都跨越极远距离,但就在他掠过一片山峦之际,忽的驻足停住,继而侧身一步,来到一处山石上方,遥遥望向远处山林。
有人更是放声叫嚣起来。
败,亦会在史书中留下一笔。
陈玥回过神来,看向许红玉,虽然她早就是该称呼‘嫂子’的,但以往唤的习惯,也就多年不曾改口,这会儿从竹床上站起,低声道:“你说哥哥这次,什么时候能回来?”
“嗯?”
“也好。”
但那些岁月,都一去不复返了。
余九江在他修为尚浅之时,对他呵护颇多,他此次外海之行不知要多久,或许一去再回之际,余老爷子便已天人永隔,他此去之前,还是要再来拜访一次。
她一直记着陈牧离开瑜郡的时间,到今天总共已过去了六年多。
“红玉姐姐。”
只是陈牧修行的乃是乾坤之道,天资悟性更是千年未有,那便无法计量了,或许要十年,又或许要二十年、三十年,没有人能说得清。
在那远处山林之间,正有一阵阵喊杀声回荡。
小手缓缓的抚摸了下那空空如也的紫竹几案,干净而油亮的桌面倒映出她的面庞,条条青丝垂落,俏丽的脸颊上早已褪去了青涩,多了几分知性。
众多官差以及盗匪,也俱都看向陈牧,但却也都是一片茫然之色。
情报中鹤轩仅不过是易筋小成的人物,但实际上则是易筋大成的淬体境界,且刀法圆转纯熟毫无破绽,更练就轻重冈峦两种刀势,以他之力的确难以拿下。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鹤轩眼见宋舟有所迟疑,但却还不退去,当下脸色一沉,冷哼一声,仗刀猛挥两招,生生迫退了宋舟另一名扈从,继而悍然跃起,接连三记重刀。
陈牧听到宋舟的回答,不由得露出一丝遥想之色,他记得当初在安瑜寻到宋家,那时的宋苗也不过十二三岁来着,一晃眼如今也十八九岁,已嫁为人妇,育有子嗣,岁月流逝倒真是不知不觉间。
宋舟不断挥刀抵御,眉头却是紧紧皱起。
成,则举世皆寂。
外海之行,不知要多久。
他身穿一件朴素的麻衣,周身上下不见任何长物,看上去仿佛就是生活在平凡世间的寻常山民,但他每一步落下,身影都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原地,一步跨越百丈之遥。
鹤轩见状,狂笑一声,继而面露狞恶道:“还不滚!”
“苗儿如今还安好?”
虽然附近一片混乱,他手下盗匪和官差一直在混战中,但凭空多出一个人,他之前却不曾察觉,这显然有些不同寻常,哪怕陈牧身上没有流露任何武者的血气,看上去仿佛就是个上山砍柴的寻常山民,他心中也是不由自主的警惕起来。
嗤!
白色丝线于视线中乍现,刹那间,茫茫天河横贯,于中间断裂!
待宋舟视线一个恍惚,恢复正常之际,目光所及依然是那一片茫茫山林,只是鹤轩那向着远处急退纵跃的身影,却是无声无息的被定格在了半空中。
他看着陈牧的面孔,先是短暂一怔,继而眼眸中便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脸上更是露出难以掩饰的激动……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陈牧并不说话,只站在那里,忽而微风拂过,古树之上落下一片枯叶,从他身边落下,他随意般的抬起手,两指轻轻将那枯叶夹在指间,目光落向宋舟,语气随和的道:
说着。
但见一群身披官吏差服的人马,与一群衣衫各异的盗匪正在交手,双方各有数十人,战况显得略有些焦灼,官差一方为首的,乃是一名持刀青年,约有二十来岁模样,实力却是不凡,有着易筋小成的境界,但盗匪一方的匪首也是易筋境的人物。
“鹤老大的刀法,也是你们这些官差能匹敌的!”
而那盗匪头目一刀砍伤一人,此时却是气势凶悍,咧嘴大笑道:“宋差司,凭你这点本事,好像还奈何不了老子啊,你们官差也不过如此,老子今天饶你一命,还是滚回去再练两年刀法罢,再战下去,就要你的小命交代这里!”
许红玉看向窗外,瞭望远处茫茫群山,道:
“……”
陈牧悄无声息的出现,对于刀法的评断和言语,再加上这轻描淡写的动作,皆让他心中感到震骇,明明只是一片枯叶飞来,但他却也是闪身向后暴退,不敢去硬接半点。
许红玉看着坐在竹床上的陈玥微微一怔,继而目光掠过空空如也的竹屋,心中已然明白了什么,知道陈牧已经走了,为了避免麻烦,所以走的悄无声息。
尤其是陈牧崭露头角之后的那段日子,家里不再缺衣少食,她去了瑜郡内城习武的日子里,也是每日都期盼着陈牧的消息,会给陈牧传信,陈牧也会去看她。
就在陈玥思绪飘飞之际,又一道人影走进竹屋。
但是在那位面前……
但如今的陈牧却归敛于平凡,看上去便像是寻常山民,朴素而无奇,与他这么多年来听说的一件件事迹,根本不像是那位传说中人,可这一片枯叶为刀,演化断江刀法,仿若能截断天河的一幕,他心中自然是一点疑虑也没有了。
不止是他。
倘若可能的话,她希冀着能一家人在一起,在太平盛世的一隅渡过一生岁月,但世道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这世间终究是乱世,再偏僻的地方,也躲避不开纷争。
岁月流逝,生死轮转,余老爷子虽为五脏境高人,但早已到了大限之年,若非修行的坎水一脉注重养生,或许早已长辞于世。
鹤轩瞳孔微微一缩,瞬间将刀指向陈牧。
“会很久罢,十年,又或者二十年……”
但见陈牧指拈枯叶,状若随意般的向着不远处的鹤轩一弹。
陈牧略微感叹的回应一声。
说罢便转过身,也并不多语,几步落下后,身影便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茂密山林间,只留下略微有些遗憾没能多倾听陈牧几句教诲的宋舟,以及一片呆立在原地的官差和匪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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