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栖像是早有准备,江珏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喊疼,又是两三碗药被灌下了肚子。还终于好心了一把,替她停了房里的熏香,说是这时候对身子不好,躺得骨头都快散了的江珏总算是能自己艰难地翻了个身。 但毕竟是看不见,躺久了骨头软得和面条似的,一个胳膊软下来,她直接翻江栖身上去了,鼻子都差点在他胸膛上撞平。 虽说看起来只是撞红了些,但眼泪又是哗哗的流,闭着眼睛也能哭得梨花带雨。 江栖看着这样子也是无语,他没想真把人给养废了,最多给个教训。但在这个方向上,江珏似乎适应良好,甚至自觉娇柔且弱不禁风了起来。 帮她擦干了眼泪,捏着人后颈把按回到了床上,怕她又能折腾什么幺蛾子出来。 还好声哄了一句,“眼睛还是要过两日,待帝京那头安定了,再放你出去,免得你乱跑。” 提起这个江珏也气,索性懒得理他,猫一样趴在床上由着他的手在脊背上抚过。 “你就不问问江珩和魏怜怎么样了?” 憋了这么久,不想问是不可能的,要不是江栖把她控制得死死的,她都想自己出去亲自看一眼。 江珏扬起了点脖子,等着他继续说。 但江栖就是喜欢吊人胃口,“在宫里头传的风风雨雨的话你还没听过对吗?” 宫里每天传的话多了去了,哪个宫哪个院子少了人还是闹了鬼,江珏一时还不知道他说的是那句。 “魏怜当年与人私通,不慎被先帝发觉,先帝大怒,谁料她先发制人毒死了先帝,还假传遗诏让江珩继位。而先帝留了后手,秘密传了遗诏给心腹之人,而真正的遗诏里,传的继承人不是江珩,而是还在襁褓中的江瑞。” 乍一听这开头,江珏还以为江栖想说传的人是他。 “江瑞的母妃胆小怕事惯了,不敢与魏怜作对,只想着与儿子明哲保身。不久前得了不知从哪儿来的风声说,江珩要打发她儿子去蜀地那种鬼地方,这才冒死揭露了这事儿。虽说去蜀地这事儿从来没有过,但现在朝堂上应该已经是乱成一团了。” 而她在这儿除了吃就是睡…… “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突然被人提起来──” 江栖说着就揪住了江珏的耳垂,像是嫌她听得不够认真,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不用看也知道怕是红了一大片。 “你们都觉得是我干的,还要杀我。” 他声音极轻,像是受了委屈。 也不知道他的话里有几分真假,江珏听得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强撑着身子翻过来,抱住江栖脖子亲了一口。 可惜江栖这回丝毫没有被她的讨好打动,强硬把人从身上拽下来,按平在了床上,埋进被子里。 一只手按上了她的小腹,“身子不舒服就别乱动。” 江珏不服,她现在可好了。 “止痛的药不能每次都用,一两次还好,晚些吃苦头的还是你自己。” 那算了吧,她躺着挺好。 “现在魏怜光明正大地让魏家和季家在帝京城里抓人,朝堂上敢嚼舌的也都被下了监牢,他们可算是发现传出那些谣言的人是谁了,现在可没工夫来管你我。”话至此,江栖笑出了声,“就算我带你私奔了,他们也抓不着。” 私奔啊……她得想想。 可传谣言的人又是谁? 江珏还没想个明白,就听江栖自个儿否决了这话。 “但我可舍不得你去那穷乡僻野还见不得人的地方和我吃苦。” 他喜欢的江珏必然是在锦绣荣华之中温养出来的美玉,受不得一点儿苦头,不会沾手那些会伤了指甲的苦活儿,也不用去跪那些达官显贵还得看人脸色行事,最好是早晚都安闲等着他来伺候。 也不瞒着她,江栖直白道:“在宫里头造谣生事,不,也不算造谣,毕竟有些是真的。只能说那心怀不轨之人,是祈太妃,和懿长公主的母妃,和魏怜斗了大半辈子的人。” 联想起之前说的,祈太妃破格用了现任皇帝妃嫔东西的事儿,江珏倒也不是太惊讶,只是实在不知她这又是凭什么。 江栖图谋皇位好歹还有个亲生长子的身份…… 想起这个江珏更气了,也不知是在气长辈还是在气自己。 但江栖至此就不准备继续说下去了,爱怜地抚上江珏的长发,“没事儿多动动脑子想想,别整天睡得不晓得时辰了。” 好吧,这才是他的真实目的,就是看不惯自己睡得□□闲。 她正要接着会去做什么春秋大梦,又听江栖宠溺抱着她道:“等人把那边收拾好了,我带你去泡温泉,应该能让你好受点。” 虽然不是很想理他,但耳朵还是违背主人的心意动了动,算是同意了,还有一丝丝的期待。 但江珏根本不知道他说的收拾是什么意思,只当做是温泉池子周边生长了些多余的花木。 原本死忠于江珩的人,各家各族安排进来图谋驸马之位的人,还有更多杂七杂八的,都在短短几日内被清扫一空,西山行宫的山崖下秃鹫老鸹成欢。 江栖需要一些时间把自己的人安排上,至少要让江珏觉得一切正常,除了都听他的话之外。 整座西山行宫,内里是为了王公贵族享受而建的的殿宇琼台,温泉山石曲径长廊之外,还有无数年历代皇帝积累下来的军事工程,一线天后的是足以抵挡千军万马的雄关险境。 皇帝虽然从来没管过江栖这个儿子,但至少在临死前,把自己能给的都给了他。 他只要把人调出帝京就能在江珩的眼皮子底下有自己的人,还能匀一些去做公主府里的甲卫,也算是让自己安心。 他现在是真成了帝京那些人的心腹大患了。 但现在的江珏什么都不知道,至少在可离偷偷来找她之前。 江栖没有杀了可离,毕竟是江珏带了那么久的婢子,从帝京跟去淮地又跟着回来。只叫人找个房间看好了她,别让她乱跑,也别养瘦了叫江珏操心。 正当江栖说去看看那边准备好了没,让江珏等他一会儿就回来的时候,她听见一个人跑了进来,那人拉住了江珏的手苦苦哀求她。 “公主求您劝劝江栖他吧,他要攻打帝京了,他已经杀了好多人——” 可只有那么几句话,拉住她的人就没了声响。 再有人抱住她就是江栖了,一个吻落在了江珏的额角,她被一把横抱了起来。 “阿珏,我们去泡温泉。” 第47章回京 江珏心里一急,顾不得什么眼下的处境,一手抓上了江栖的领口,要他给个说法。 “阿珏别急,只是让人带下去关起来了而已。”制住她是轻轻松松的事情,江栖抱着她向外去,“既然那婢子对你是忠心耿耿,给你留着就是了。” 还有呢? 但江栖已经没有更多回答她话的打算,像是默认了可离的那句话。又和江珏另外说了些,等会儿要是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告诉他。 避重就轻,江栖一向精于此道。 也不考虑一下江珏根本说不出话。 像是明白了江珏的想法,江栖某些时候就是不喜欢干人事儿。 “那就憋着吧。” 说是泡温泉,实则和药汤没什么区别,老远就闻到一股药材被烧开了的味道,闻一鼻子都能让人味蕾发苦。 这很符合江栖的作风。 江珏勉强想了想,帝京附近能开凿出温泉的地方实在是不多,她的昭宓长公主府附近虽说也有热源但一直都懒得折腾。澹台迟府上有也不奇怪,但八成是自己后来凿的,不然那风水地段也不会让他捡了个便宜。 排除那些一向擅长享受的王公贵族府上,那也只有往西山近郊了,西山行宫是一处,附近还有些小地方也零零散散的一些,不过看不上就是了。 正想着,江栖已经帮她去了衣裳进了池子,也不嫌麻烦,刚刚还穿的整整齐齐的,这会儿又全没了。 明明只是裹一条被子的事儿,也不知道江栖帮她再穿上是为了什么。 四下无风,但这大冬天的,冷气潜伏在体表,江珏还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水温是刚好适宜的温度,可这池子药不是白放的,江珏没多久就觉得浑身燥热,刚刚还能有力气扑腾几下,现在连胳膊都抬不起来,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 “泡小半个时辰就出来。” 怕她乱折腾,江栖在她耳边安抚了一句。 可江珏听着只想骂人,还小半个时辰,这再多一刻都熬不住啊,她都快熟了。 又是一声轻笑,江栖慢悠悠地启了唇,“急什么?你当我不和你一样吗?” 说着还不忘贴着她的腿,彰显了一下存在感。 虽说是来了月事,但谁知道江栖会不会干出什么更狗的事儿,这样一听江珏简直乖得不行。 他又絮絮叨叨了些有的没的,勉强让江珏分了些神,不去想着自己身上什么反应,但就是不让她睡过去,听得江珏都想叫他闭嘴,她从来不知道江栖居然能话痨成这样。 直到把江珏从池子里给抱出来,江栖才凉声威胁了一句,“你要是实在烦了我,我就只好让江稚来陪你。” 那还是算了吧。 江稚有多讨厌她,也就恨不得咬断她脖子吧,江珏这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只是不知道江栖是什么时候把江稚给弄出来的。 “当年江昼在帝京受难回了淮地,府上的妾室已经给他生了个女儿,他少不了偏宠了些,养得江稚脾气也大。你要是不喜欢她也无事,晚些封个郡主县主送出帝京去,免得你俩见面还急。” 皇帝还没当上,倒是先把人给安排上了,简直就是不要脸。 但江珏也无可奈何,毕竟现在自己还是别人的鱼肉。 虽然做事狗,但江栖在对江珏的事情上是一点都不含糊,把她放上了池子中间一块贴合后背的石台,有池子的水温在下,石台上的温度刚好。 江珏莫名觉得有一种被摆上了砧板的感觉,两根布着些茧子的手指捏在她的喉咙上捏了一阵子,像是在琢磨着从哪里下刀好一些。 江珏正要积极支棱一下,江栖却顿住了手,改扯过一条毯子盖在了她身上,裹着人放在了池子边上。 “别乱跑,等我一会儿。” 坐在池子边上,小腿还泡在水里,江珏愣了好一会儿才脑子转了过来,大概是有人来找他了。 虽说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是在什么地方,但这几日唯一在自己身边的人就是江栖,要不是听到了可离的声音,和他刚刚走得匆忙,江珏还会以为这儿只有他们两人了。 不是江珏自夸,从江栖能闲到花一整天和自己软磨硬泡上来看,这来找他的应该是急事儿。 都说恃宠而骄,别人都是要摘星揽月的,她怎么越活越温顺了呢…… 无聊了一阵子,眼前又什么都看不见,江珏摸索着手边的石壁装饰,是一条龙,这是西山行宫。 不知道什么时候江栖又回来了,把人放回了石台上,但这次只是用扎人的目光盯着江珏,就算江珏看不见都被盯得有些心虚。 可又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还干过些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儿,目前应该也就这一件吧。 江栖没有吊着她太久,“江珩背着魏怜派人来找我,他愿意交出皇位换我放你平安回去,因为他怕我一气之下把你给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