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炀和她是面对面坐着的,女生看着窗外,夜色太深,所以只能看见满眼的黑,蒲炀也靠着椅背,往窗外望着,呼啸而过的风声显得又远又高,他总有种仿佛这样过很多次的错觉。
在深夜里提着灯,一次又一次地送走过人,他们大多数很吵,死活不肯走,但也有安静的,像面前的人一样。
这份安静最终被夏莱打破,她开口叫了一声蒲炀,问:“我们去了那边以后,还会有现在的记忆吗?”
蒲炀转头和她对视,略浅的瞳色古井无波,说“没有”。
“没有好,”夏莱松了口气,“我这辈子过得可太狼狈了,下辈子争取好好活,离那些坏人远点。”
蒲炀不置可否,他问夏莱:
“你和黄鸢是怎么认识的?”
“最开始是在道友吧,我在上面认识了一个大仙,他把黄鸢推给了我,说还有机会认识萨满,后来黄鸢说我很有天分,推荐我进了戏剧社。”
夏莱说着摇了摇头:
“现在想想,其实哪哪儿都是漏洞。”
“道友吧?”蒲炀却抓住她话里的重点,皱了皱眉,“那个人是谁?”
夏莱:“名字不知道,大家都叫她四娘,听说很厉害,特别精通萨满秘术。”
“四娘……”蒲炀无声地重复一遍,在幻境里,黄鸢也提到过这个名字,似乎地位颇高,很受人尊敬。
后半程路途颇长,蒲炀和夏莱相对而坐,沉默地望着窗外。
良久,蒲炀听到夏莱叹了口气:“我还没来得及做点什么呢,这辈子太短啦。”
她才21岁,没做错什么,莫名其妙被卷入一场煞案,受人利用,然后因此丧命,死去后半年,大概再很少有人会提起她的名字。
等再过一年,或者两年,她会被绝大部分人遗忘,什么都没留下。
蒲炀问她怕吗。
夏莱摇头,说“不”:“只是有点后悔,还有不服气,大概生死有命吧,可能这就是人生的意义。”
“我们也许在下一秒就会死去,人生苦短,可我什么都没来得及留下,也没来得及带走。”
下车前她站在走道上,门外是等着她的人,蒲炀看着女生很轻松地朝自己挥手,说“再见。”
蒲炀没挥手,也没说“再见”,他们这一行对这个太过忌讳,夏莱也不在意,耸了耸肩准备转身往外走,可在转身前一秒,她看见那个一路上都面无表情的人朝自己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很浅淡的笑意,周身萦绕的冷气便倏然瓦解,好看得要命,对她说“一路顺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