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波罗甩掉书包,做出防卫的姿势,眼神里没有一点畏惧。看到他的样子,对方明显迟疑了一下,甚至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这时,道路尽头的树丛后传来一阵说话声,听起来有好几个人要路过这里了。那几个高年级赶紧说走吧走吧,快到什么什么的时间了,还要去哪哪玩什么的高个子找到了台阶,就赶紧顺着下。他随手丢掉牛奶瓶,骂骂咧咧地跟着同伙离开了。阿波罗用手机拍了他们的背影。事后想想,好像只拍到这个也没什么用他只恨自己临场反应太慢。从这次开始,阿波罗与卢卡走得越来越近。他俩一起吃饭,偶尔闲聊,课后还会打打羽毛球。卢卡的笑容比以前多了一些,也开始用小贵宾来称呼阿波罗。阿波罗逐渐发现,卢卡并不是真的性格孤僻,他只是一直都很害怕而已。好消息是,一个学期加一个假期过后,他们两人已经是好朋友了。而坏消息是从这个学期开始,阿波罗也成了那伙高年级针对的目标。阿波罗和卢卡不一样,他更强硬,所以那伙人对付他的手段也不同。他们不会围堵他,更不会(或不敢)轻易打他。表面看起来,他们似乎和阿波罗毫无交集,可是阿波罗的东西总会莫名丢失。先是书本文具,后来是运动时脱下来的制服,甚至鞋子。如果阿波罗去上体育课,或者去做任何需要离开教室的事情,他留下的个人物品就一定会遭遇不测。有时是丢东西,有时整个书包都被扔进垃圾桶,还有时候是扔在厕所。他的储物柜也没法用了。无论他在储物柜里放了什么,一整天下来,东西肯定会损坏或丢失。他当然可以暂时不用储物柜,但不可能全天都抱着书包。阿波罗把情况告诉老师,老师的反应仍然令人失望总之就是承诺一定会调查,提醒阿波罗多加小心也就这样了。毕竟阿波罗没有证据。他从没有抓到过那伙人的现行。还有一点也很关键:阿波罗从没有丢失过重要财物。那些人很有分寸,知道避免触及法律,所以从不对手机、笔记本电脑等价格高昂的物品动手。这也是他们的一贯手段了。用一些细碎手段长期折磨你,让你的生活一团糟,你明知罪魁祸首是谁,却无处发泄怒火。阿波罗暂时没有把这些事告诉卢卡。他不想给卢卡增加负担。这学期,卢卡的状态也怪怪的。那伙人开始针对阿波罗之后,卢卡被找麻烦的频率其实变少了。最开始,卢卡的情绪好了很多,但近期他又变得很低落,甚至比从前程度更甚,眼睛下经常挂着黑眼圈。就在阿波罗考虑要不要找卢卡详谈的时候,卢卡主动来找阿波罗了。他说有很重要的事商量。于是,两人等到放学,跑到距学校不远的街区花园里。确定附近无人后,卢卡小心翼翼地开口:我要说的事其实和学校没什么关系,是我家里发生的事。你你愿意听吗?竟然不是学校的事?不是那伙流氓的事?阿波罗暗暗有点意外。他表示当然愿意听,让卢卡慢慢说。事情最早追溯到上个学期。就是卢卡在教室里被高年级泼洒污物、毁坏课本的那天。那些人说卢卡是杀人犯的儿子,说他和他母亲什么都知道,是逃脱法律制裁的从犯,说这些待遇是他应得的。最令卢卡伤心的是,他被围攻时,走廊里还有几个同学。那些人明明认识他,却都无视并走开了。后来阿波罗来了。毕竟阿波罗是事后才出现的,所以,对那一天、那一刻的卢卡来说,阿波罗并没有带给他多大慰藉。二人成为朋友是后来的事了。当天,卢卡回到家,关上自己房间的门,坐在地板上,开始对着墙角的一盆铁线蕨说话。铁线蕨是上个房主留下的。卢卡与母亲搬过来的时候,它已经被放在这个房间的角落里了。铁线蕨这种东西天生喜欢荫蔽湿润的环境,这个房间的条件很适合,于是卢卡决定继续养它。如今,这盆植物成了卢卡的好朋友,负责倾听他的一切。卢卡讲了白天发生的事。包括那些侮辱,还有其他同学甚至老师对他的冷眼。讲着讲着他开始落泪。反正不会被人看见,所以他懒得擦眼泪,就这么让泪水模糊了视线。泪滴顺着他的脸颊滑下来,落进了铁线蕨小小的叶子之间。忽然,所有叶子好像都动了一下。就像是有强风吹过。房间里明明没有风,门窗都关着。卢卡有些疑惑。他不确定是叶子真的动了,还是自己视野模糊,看错了。这时,他的下巴好像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像是冰冷的手指或许是别的什么。那东西碰触到他的皮肤,拭去了一滴眼泪。卢卡吓得赶紧擦干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