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赵清云起了个大早,她想了一夜,也没有想出法子来。
春宫图可以烧了了事,但那些物件呢?沉入水池?埋了?悄悄拿出去?似乎都会惊动府里的人,可如何是好?
这个王夫人倒真给她带来麻烦。
然平儿倒像是忘了此事一般,笑嘻嘻的帮着她梳头,
“小姐,今儿梳什么发式,昨日那王夫人的发式甚是好看,奴婢也给你梳梳?”
提起王夫人,赵清云就一阵苦笑,
“罢了,如平常一般吧。”
“这可不行?”平儿道,“刚才奴婢去打听了,督主今日不去东厂,小姐可要穿得漂亮些。”
赵清云愣了愣,抬头看着铜镜里的容颜,只听平儿又道,
“昨夜见着小姐与督主手牵着手站在玉兰树下,就如神仙眷侣一般,原来,督主穿常服这么好看,把那些贵公子都比了下去。”
“奴婢觉得,只有督主能配得上小姐,只可惜……”
“小姐,奴婢还知道一个法子。”
“什么?”赵清云问道,
平儿神秘的凑近她的耳边,说了几句话,赵清云微皱眉头,
“平儿,我己经给你说过很多次了,此事不可胡乱猜测,你若再多事,我,我就打发你出去。”
平儿听了大骇,红了红眼,
“小姐,奴婢是为你着想,不想委屈了小姐……平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赵清云起身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是,我们在这府上也只能呆一年,我不想节外生枝,知道吗?”
平儿点了点头,
“走吧,去前厅。”
平儿吸了吸鼻子跟在她的身后,暗忖着,小姐为何非要离开夏府?这些日子来督主对小姐如何,小姐不知,她可是一清二楚,再没有人会对小姐这般好了,那个废太子是一百个比不上,他只知利用小姐,何曾真正关心过小姐,而督主每晚回来,都会站在回廊里瞧着小姐的屋子发呆,每次督主看小姐的眼神温柔得都能滴出水来。
或是,督主知道自个身有残疾,不敢靠近小姐吧。
平儿想着暗叹了口气,果真天无完人呀,小姐倒底是留在夏府还是离开夏府好呢?
这也是平儿急着想证明一些事的原因,也是未把督主对小姐的那份情意告诉她的原因,若小姐真的离开了,又何必背付一身情债。
此刻平儿心里矛盾极了。
赵清云来到前厅,夏璟己坐在了餐桌前,桌上摆着各色糕点,
平儿伺侯着她入座。
“郡主昨夜可睡得好?”
“甚好。”
两人其实都是话不多,性子都安静,有时,赵清云会想,不知他在东厂会是怎么样子,也如这般温润尔雅吗?
温润尔雅?用在他身上似乎又不像。
前几日,曹参来府,离开时,却见他神色粟粟,连着步伐都不稳,额上更是渗出了汗水。
有两次,她不也惹了夏璟不悦吗,他不生气时笑容总会挂在脸上,但生气时也会笑,不过那笑容会让人渗得慌。
她可不愿去触他的鳞角,不过,刚刚平儿的话……思此,赵清云忍不住朝他看去。
只见他低头喝粥,神色安祥,他的脸颊有些白,不是那种涂了粉的白,他的唇淡如水,也不似一般公公那般上了色,他的下全颌光滑如玉,没有一丝刮过的痕迹,再看他的手势,端着碗,小指微微翘起……
倒也看不出,他有几分假。
赵清云突然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她怎么会存这番心思?宫里的太监难道还真存了假不成?如此,宫里还不乱成什么样?
这都怨平儿,常在她耳边嘀咕这些事,让她也跟着凝神凝鬼。
她觉得有些好笑,摇了摇头,却不然,视线与夏璟撞了个正着。
“有事?”
他看着她,眼中带笑,赵清云结巴道,
“没,没事。”尴尬的低下了头。
餐毕,夏璟进了书房,赵清云给他煮茶,想起曾经答应过他的事,不仅菀尔。
厨房里,她忙碌一阵,平儿瞧着想上前帮忙,被她制止,
“让我自己来吧,也算报答督主的救命之恩。”
片刻功夫,她泡好了香茶,端至书房,正欲敲门,却听到了里面的对话。
“督主好计谋,赵贯己除,如此,废太子的势力大减,皇上对督主是更加信任了。”曹参说道,
夏璟站在书架下,漫不经心的翻阅一本书籍,
“赵贯如今如何?可有招供?”
曹参说道,“赵贯就算不指供废太子,他那贪污官银之罪,也让他翻不了身,只是属下有些不明白。”
“嗯?”
“这贪污虽是大罪,可那银两是否少了些,督主何不从中加上一加?”
夏璟说道,
“这本是欲加之罪,赵贯一向自命清廉,朝中也有他的追随者,若逼极了,物及必反,如此正好,提点那些心有杂念的大臣,迷途知返,以显皇上的恩德。”
“是是,还是督主想得周到。”
两人谈到这里,突听外面“啪”的一声,两人一惊,曹参反应迅速的拉开房门,却见着赵清云低头站在门口,
“夫,夫人……”
曹参结结巴巴。
夏璟听言奔了出来,两人目光相遇,她的眼神冷漠中含着愤怒,她紧紧咬着唇,强忍着流泪,转身跑去。
“清云?”
夏璟一急之下,呼喊她的名字,朝她追去,然而半路又停了下来,瞧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督主,都怪属下……”
夏璟举手制止,
“你先回去。”
“是。”
曹参退下,夏璟独自站在回廊里,一动不动。
赵清云神色恍惚的回到屋子,坐在椅子上发呆,平儿站在她的身后,不敢上前劝说,心里对夏璟的那点好感,顿时荡然无存。
赵清云没有大哭大闹,流了一会儿泪,独自躺在床上,不言一语。
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她看够了,受够了,谁真谁假,她再也不想知道。
就这样吧,外面的一切都与她没有关系。
皇上要治父亲的罪,她无能为力,还妄想夏璟能救他,她真是异想天开了,皇上一向不喜阿洛,废太子,剪其羽翼,再正常不过,他是他的亲生儿子,她不懂,也不想懂。
如果父亲被斩首,她就为他守丧一辈子,以报达他的生养之恩,她仅能做到如此。
她突然觉得很累,本以为获得了自由,仍逃不过心里的枷锁。
她缓缓闭上双眼,希望一觉不要醒来。
徐安年绝对不是一个好老师,她上任不足两月,就请了假,与柏洵腻在庄子里,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
她终于实现了梦想,她抚琴,他聆听,虽然他是皱着眉,她煮食,他品尝,虽然他艰难下咽,她作画,他题词,虽然他极不愿意挂上他的名……
但她仍旧过得快乐,她知道,他也过得快乐。
他的精力极好,每晚都会折腾她好一阵,直到她求饶,他说得不错,开始几次,她会痛,过后,她不痛了,并且渐渐尝到了些甜头,她哼哼唧唧,他会更加卖力,她不懂,他那来那么多花样,她笑问他是否培训过,他双眼一瞪,说他正在培训。
她没有提自己逼问青龙的事,他不说,她也不问,身份对她来说,一文不值,她只想让他知道,他就是他,天下独一无二的他。
然而,这种日子却没持续多久。
这日,徐安年画了一对麻雀,偏说是比翼鸟,缠着柏洵题词,柏洵甚是为难,却也规规矩矩的写道,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徐安年大喜,连赏了几个香吻,让他把持不住,正欲拉她进屋,只见昆仑,毕方急急走来。
“主子,出大事了。”
“废太子起兵黄州,福建一带己被叛军占领。”
什么?徐安年惊鄂,转头看向柏洵,他却显得十分平静,仿佛早就知道一般。
众人等着他的指示,只见他缓缓起身,垂了垂眸,然后拉起徐安年,笑道,
“咱们回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