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鹦抱着被子看他:“叔叔,你开心吗?”
“开心?”削苹果的动作一顿,周聿安迷茫地抬起眼:“黎鹦,我为什么要开心?”
“因为事情解决了啊,以后楼上就不会再有那些吵人的声音了,她们也不会再挨打了不是吗?”
“你是这么想的吗?”
“是啊。”
周聿安把削得坑洼不平的苹果分成块,放进储物柜上的盘子里,然后他抬头,看向视线一直跟随着自己的人,再次脱口而出那句问过无数次的话:“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反应和黎鹦预想中完全不同。
他脸上的表情绝对不能被称之为开心,甚至是一丝上扬的神情也没有,低眉敛眼,嘴唇紧抿,隐隐有怒容。
黎鹦也沉下心:“你不是想帮她们吗,这样的结果不好吗?”
“我说过你不要掺合这件事。”
周聿安深深吸了一口气:“况且你明明答应过我,听话一点,不再做这些危险的事,你为什么不守承诺?”
带着怒意的质问在冷寂的病房里回响。
黎鹦已经完全高兴不起来,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叔叔,你是在对我生气吗?”
泛着冷意的尖锐头疼随着她的话一起凿入大脑骨缝,周聿安用力闭眼挥去异样的感觉:“你知不知道今天有多危险?要不是我赶过去看到,你打算怎么办?万一你出事了……!”
“可是叔叔,你为什么对我生气?”
“我……”
黎鹦完全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突然牵起一个嘲讽般的笑:“你还是觉得,我做错了是吗?”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可笑。
这几天她都在做什么?
想让周聿安高兴?
她明明还有无数更好的方法去处理这件事,可是最后呢?
那天去601说的话不过是出于恶趣味随口一说罢了,黎鹦从来没想过对方会被自己的三言两语煽动,也从来没把这个方法放在备选方案里过。
结果她还没开始布局,对方先找上门来,她干脆将计就计,设计了这么一出戏,甚至把自己都当成计划中的一环。
她会游泳,所以当然也知道在冬天落水有多危险。
蠢到不能再蠢的下下策。
坠入澄江的时候,她想到了很多东西。
那是很久以前的记忆了,久到她都快忘了自己和周聿安的初识有多么扭曲难堪,久到她都快忘记,那时候,妈妈还在她身边。
所以人在濒死之际真的会像走马灯一样回顾自己的一生吗?为什么她只能看到那些残破的、丑陋的、痛苦的东西?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那样也没什么不好。
就那样沉没下去也没什么不好,因为这一切都太没意思了。
可偏偏又是周聿安,出现在她面前,拼了命一样地要救她。
她还以为,周聿安很讨厌她呢。
被他带着往上游、意识将散的时候,她已经放弃去深究为什么自己要选用这么一个愚蠢的办法了,反正做就做了。
可是现在,她才觉得自己可怜。
这种心情和第一次去到陈青竹家,见到那只玄凤鹦鹉时的心情一致。
她当时看着被关在笼中、学人说话供人逗乐的鹦鹉想,好可怜啊,它只是一只鹦鹉。
——好可怜啊,黎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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