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婉看着这个孩子,轻声道:“娘不盼望你位极人臣,也不盼望你富可敌国,只盼你未来安宁,一生顺遂。”“就叫你小宁吧,”徐婉虚弱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轻声道:“爹,他的大名就由你来起吧。”徐父不能接受这个孩子,沉默了下来,一直没有给他一个名字。徐婉有些失望,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她一直是个温婉可人的姑娘。因为是单亲的原因,有些沉默寡言。徐父看了这个孩子半晌,一个常年倒腾绣品的人,他的眼力是极好的。“这个孩子的眼睛,不太对……徐婉惶然的抱着孩子,“刚出生的孩子,是这样没关系的,等长大就好了。”只是,长大了也没有能好起来,这个孩子看不见。这可把徐婉心疼坏了。徐父抽了几杆旱烟,“要不还是扔了吧,就当从来没有生过,爹给你许个人家,以后想要几个孩子都能有。”徐婉不愿意,她一直是乖顺的,但是为了这个孩子,她不要听别人的话,就算是父亲也不可以。只是看不见而已,她可以做孩子的眼睛,可以教会他怎么看不见也能活着。事情没有想的那么简单。但是这个孩子似乎知道自己来到世上是不被人喜欢似的,十分乖巧,不哭不闹,小小的白白嫩嫩的一只,没有人搭理他的时候,就自己一个人坐着。认真着倾听着世上的所有声音。只是,孩子出生之后,各种难听的流言蜚语也在这个城镇里肆意传播。徐婉倒是还好,她不在意这些外面的风言风语,守着孩子她就能过得开心。但是徐父不行,他是在外面做生意的,免不了跟人打交道。又做的是绣品,现在听了那些传言,绣娘的家人也开始阻碍她们来做活了。说是去了徐家绣房,名声就不好听了。这个时代,名声就是命。这样下去,他这个绣房根本没有活路了。只能……只能将徐婉嫁出去。徐婉顺从了,唯一的要求是将孩子养在父亲膝下,让孩子代替她孝顺父亲。徐父本来就是这样打算的,带着一个孩子,就算是下嫁,徐婉也说不到好人家,这就是现实。千方百计的挑选,徐父给徐婉找了个老实人家,离这里十来里路,不近不远的,还能帮衬着一些。那家人什么都好,就是穷了点,不然也不会愿意要个“二婚”的妇人。行吧……徐父一咬牙,置办了丰厚的嫁妆,将徐婉嫁了出去。将徐婉嫁出去之后,绣房的生意倒是好了一些。只是徐父的脸上倒是没有什么笑意,他担心女儿在外面受苦。担心是担心的,但是每一次帮衬亲家的时候,还能跟女儿说上两句话,他心里也能稍稍安定一些。日子过的飞快,小宁也到了上私塾的时间。徐父将那个沉默寡言的孩子送去上私塾,老师是不愿意收的,一个瞎子注定是不能做官的,上不上学又有什么关系?徐父却沉默了,给老师那里送去了两三倍的束脩,“不求孩子读取功名,只要知人事、明事理就好。”老师这才收下了。这个小孩不调皮,也不会提什么要求,十分乖巧。看到他在学堂里,一个人坐在拐角的样子。小小的一个,坐的笔直,看得徐父心里又是难受又是欢喜。这个孩子十分聪慧,又善良,若是个没有残缺的,或许真的能取得一些成就。但是,现在的他能多活一段时日就是幸福了。在这个完全的人都艰难活着的时代,他一个瞎子又怎么能随心所欲的活着呢。若是日子这样继续过下去,也算是还行。只是好景不长。徐婉又怀孕了。按理说应该是好事,对于这个自己名正言顺的外孙,徐父也是喜欢的,补品银钱,能送去的都送去了。只是……在生产的那一日,徐婉生了个死胎。那家人觉得她不祥,竟是要将刚刚生产的徐婉处死。还是跟徐婉要好的妇人步行了十来里,将此事告知了徐父,让他能够见女儿的最后一面,这也是徐婉最后的愿望。徐父什么都没说,只是拿了砍刀别在腰间跟妇人离开了。走之前,小宁坐在门槛上,他什么都看不见,却还是睁大了眼睛看向徐父的方向,糯糯的唤了一声,“爷爷……”徐父心里一阵酸涩,对自己这个正眼不看的孙子产生了一丝恻隐之心,轻声唤道:“把门关上,回去睡觉。”“爷爷什么时候回来?”“一两天吧。”小宁关上了门,靠着门框坐下来,这一等就是三天。爷爷还是没回来。渴了喝水,饿了啃冷硬的馒头。那是爷爷走之前蒸的一屉馒头,现在已经不再松软,冷硬难以入口。他数着鸡叫,听着门口的脚步声,直到第七日,外面有了成群靠近的脚步声。没有爷爷的脚步声。小宁心中疑惑,然后……大门被踹开,家产被亲戚抢走。他作为家产的附属物,当然是他们抢夺的主要对象。有了他才能名正言顺霸占徐家家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