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赵翠花心头突突直跳,捏着小小一台传呼机,就仿佛捧着一块烫手山芋似的。 茗哥,这事,确实有点儿不对劲儿啊! 殷嘉茗缓缓地摇了摇头。 那人不,应该说是袁知秋,他想找的不是你,是我。 殷嘉茗开口说道: 袁知秋让他的跟班探听你在哪里,其实是想确定我在不在而已。 是的,所有涉案人员都死了。 不管是人证,还是劫匪,能指证袁知秋的人都不在了。 袁知秋唯一的阻碍,就只剩下殷嘉茗一个人了。 死人不会开口说话,就不知替自己辩白。 若是殷嘉茗也死了,那么他就可以把这口杀人抢劫的锅一直背下去,也没有人再会怀疑真凶另有其人了。 呵。 殷嘉茗冷笑一声: 既然如此,那就如你所愿好了。 他转头看向赵翠花,一字一字,慢慢说道: 翠花,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第89章17.真相04 2021年8月27日,星期五,晚上七点十五分。 在延误了四个小时之后,叶怀睿乘坐的航班终于落了地。 飞机是在暴雨少歇的间隙落地的。 然而在叶怀睿随着人流穿过长长的空港时,外头的大雨又倾盆而至,仿若洒豆一般落下,砸得玻璃幕顶啪啪直响个不停。 与叶怀睿同路的旅客也都注意到了头顶似要砸穿玻璃般的雨帘,有庆幸还好飞机顺利降落了的,也有发愁这样的大雨之中得怎么回家的。 叶怀睿听到旁人的对话,也不由得发起愁来。 这等恶劣的天气,别说出租车,连网约车怕也叫不到。 尤其叶怀睿这种住半山别墅的,公共交通工具基本是想都别想了,若是叫不到车,他就只能一直滞留在机场里。 但叶怀睿归心似箭,一刻也等不得。 没办法,他只能又去联系了他老爸。 叶父一听他现在人在机场回不来,便立刻张罗着让家里的司机把儿子接回自己家,想趁机让他回叶家大宅住上几天,好和这个疏远多年的儿子多相处相处。 然而叶怀睿现在一心惦记的可是他那旧别墅里的地下室,以及地下室里的某人,立刻推说明天还有重要的工作,资料都在自己家里,不回去不行。 叶父无法,只得再三叮嘱儿子有空便过来看看他之后,就答应让司机尽快来接。 叶怀睿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时他已来到了国际通关的安检口。 今日天气太差,大部分航班都有延误,过关的人比平常少得多。 叶怀睿按工作人员指示排到其中一条队伍末尾。 他安慰自己,只要再过那么一两个小时,便能看到某个混不吝的家伙了,可心中却仍似烧了一团暗火,焦躁烦闷、惴惴难安。 叶怀睿理智上知道,自己这焦虑其实来得莫名。 虽然两人还没有试过连续四天没联系的,但因为天气的关系,两三天没能说得上话还是有的。 再说了,根据他把卷宗起码看了十遍的深刻印象,当年金城警方在这几日调查都没什么进展,想来也没发生什么大事,殷嘉茗应该安安生生呆在地下室里,等着他的联系才对。 可叶怀睿就是担心。 不止担心,他还有一种莫名的惶恐。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地震前彷徨忐忑的宠物,因临近的灾厄仓皇,但又无法向任何人说明自己究竟在怕些什么。 叶怀睿在脑中一遍一遍地试图说服自己不要瞎想,可一颗心就是不受控制地通通直跳,每当他一想到殷嘉茗的笑容,还来不及甜蜜,便又立刻联想到他中枪落海的必死结局 先生、先生? 排在叶怀睿身后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像是出差回来的OL,眼见着前面那位养眼的大帅哥像一根桩子似的钉在原地,一动不动,仿若神游天外的模样,忍不住伸手轻轻在他胳膊上推了一下: 先生? 叶怀睿猝然回神,转头去看后面的旅客。 姑娘对上叶怀睿迷茫的双眼,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解释:队伍动了,你往前走走? 叶怀睿这才发现,队伍果然已往前挪了一大截,还差四个人就该轮到自己了。 他向OL道了声抱歉,匆匆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在等候的间隙,姑娘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我看你脸色很苍白,没事吧? 叶怀睿看不到自己的脸色,但直到被OL提醒,他才发现自己手脚发麻,已冷得像冰一样。 他朝姑娘摆了摆手,勉强扯出一个微笑: 谢谢,我没事。 语罢,他低头从包里取出通关需要的证件,喃喃低语,仿佛是要说给自己听的一般: 一定没事的。 1982年的8月27日,同样是晚上七点十五分。 墓碑竖起,众人最后对着封好的坟墓拜了三拜,这丧礼便算是结束了。 送阿虎这最后一程的,大部分都是他的兄弟,二十啷当的年纪,总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悲伤苦闷来去如风,这会儿便张罗起了要到哪里吃饭了。 我就不去了。 赵翠花朝几个兄弟摇了摇手,我还有别的事呢,这就走了。 哎别啊! 离他最近的安仔伸手一把扯住赵翠花的胳膊,你今天到得本来就够晚的了,现在丧礼一结束就又要走人,到底在搞什么飞机啊你? 这别问了。 赵翠花假装为难地回答: 我真有事,我还约了人呢! 众人一听,更加不依不饶了,约了人?是谁啊?你条女啊?介绍来认识认识啊! 不是不是,哪来的女人,别瞎说好吗! 赵翠花把脑袋摇得跟扇叶一样: 是很重要的人,我真有事呢! 有多重要啊? 一直抓他胳膊的安仔随口说道: 总不会是约了茗哥吧? 赵翠花: 他瞠目结舌,与对方四目相对,一时间连一个字都答不上来。 现场的空气仿若凝固了一般,静得落针可闻。 啊,我胡说的 安仔放开了手,讪讪道: 这翠花你要有事,就先走吧。 赵翠花朝几个兄弟作了一圈的揖,叨叨着对不住了我今天真的有点忙,你们晚上那顿算我的明天找我买单云云,做足了戏以后,扭身快步朝陵园的出口走去。 只是在转头的一刹那,赵翠花就完全收起了脸上浮夸的表情。 未来名扬中外、享誉全球的赵大导演,演技已在此时初现端倪。 他注意到,他跟安仔等人掰扯的时候,黄毛一直就站在旁边偷听。 而这时,当他转身离开,黄毛也一溜烟跑了。 看来茗哥猜得不错。 赵翠花暗忖: 袁知秋,或许真有问题 晚上七点二十五分,殷嘉茗独自一人上了乐乐给他开的黑色皇冠。 他没让赵翠花跟他一起来。 阿虎已经死了,殷嘉茗不能再让翠花冒险。 临走时,赵翠花还十分担心,一而再再而三提醒他千万当心。 但殷嘉茗这引蛇出洞的计划本就是冒险,自然当心也无用。 不过殷嘉茗有把握,袁知秋会来,但不会带着他手下一众小弟来。 一来,是袁知秋这会儿是来参加丧礼的,本就没带多少人,临时召集人手肯定来不及。 二来,袁知秋把所有知道内情的人全都灭了口,连阿虎这个稀里糊涂被利用了的倒霉鬼也不放过,可知他心里有鬼,肯定不愿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当然不会声张。 三来,这世界上最不愿意殷嘉茗全须全尾落到警察手里的人,怕就是袁知秋了。是以他一定不会把追杀的阵仗闹大,以免惊动金城警方。 所以殷嘉茗推测,会跟来的人很可能只有袁知秋一个人,最多也就再多一个炮灰黄毛,便已是极限了。 以一对多他还没什么把握,但一对一的较量,殷少爷自问从来没有怕过谁。 憋了半日的暴雨,终于在此时下了起来。 先是一两滴雨水落下,几秒之后,豆大的雨点便争先恐后、铺天盖地的砸了下来,落在车顶铁皮上、玻璃上。 顷刻间,殷嘉茗的耳边就只剩下雨点敲击万物的声音。 天仿佛破了一个洞。 殷嘉茗开了雨刷,视野依然不甚清晰。 但他仍然能从倒后镜里瞥见一辆黑色的保时捷远远地缀了上来。 来了。 殷嘉茗心想。 虽然看不清车牌,但他认得那辆车。 正是袁知秋的座驾。 殷嘉茗拉动手杆换档,驾车往别墅区的方向开去。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四周一片昏暗。 陵园附近的道路本就偏僻,路灯稀疏,间或还有一两盏坏掉的,加之雨幕遮掩,更是暗得连路都快要看不清了。 长长一条公路上,只剩殷嘉茗和袁知秋的两辆车子,为了照明,双双打起了远光灯。 袁知秋知道自己的踪迹定然已经掩饰不住,干脆也就不掩饰了,跟车跟得比先前更贴近了一截。 开车的间隙,殷嘉茗抽空瞥了倒后镜一眼,唇瓣勾起一抹冷笑。 他果然跟来了。 这是一个多月以来,袁知秋第一次逮到殷嘉茗的踪迹,他自然不愿放过。 若是这次被殷嘉茗跑了,怕又是游鱼入水,想要再找到人就难了。 而且殷嘉茗一日不死,金城大劫案就一日无法盖棺定论,袁知秋也一日不能高枕无忧。 殷嘉茗就是算准了袁知秋的心态,才敢亲身当这个诱饵,引他独自出来。 袁知秋把他当成猎物,殷嘉茗也一样。 擒贼先擒王,有什么比制住主谋,亲口问出案件详情更清楚明白的呢? 哪怕殷嘉茗现在没有证据,只要抓到人,问出失窃的珠宝金条被袁知秋藏在了哪里,又或者卖给了谁,还怕找不出能证明他自己清白的铁证吗? 更何况 殷嘉茗的手无意识地握紧了方向盘,用力得手背都绷出了发白的青筋。 更何况,袁知秋,是杀了阿虎的凶手。 殷嘉茗对自己说道: 我绝饶不了他! 第90章17.真相05 殷嘉茗驾驶着车子,往半山别墅的方向而去。 这是下意识的反应。 墓园离半山别墅区并不远,平常开车也就十来分钟的事。 但殷嘉茗并不打算将袁知秋引到别墅区去,因为这很可能会暴露自己的藏身地点,万一没能如愿将人制服,那么事情就会非常麻烦。 所以殷嘉茗的计划是将人引进山林间的小路,找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解决他们的恩怨。 然而后面的袁知秋却并不这么想。 他似乎想用更简单的方法,一劳永逸。 这时两人已驶到了盘山公路上,山道外侧便是悬崖,下面则是在暴雨中翻滚的大海。 雨愈下愈大,遮天蔽日的雨幕中,保时捷悍然加速,从内侧车道往前一插,为的不是超车,而是想将殷嘉茗的皇冠别下去。 咚! 两辆车擦碰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尖鸣,殷嘉茗感到车身狠狠的一抖,整个人也随着惯性大幅度地颠簸了一下。 他咬牙稳住方向盘,朝左侧看去。 这时两车的驾驶位已几乎平齐。 透过被雨水模糊的窗户,殷嘉茗能看到对面的司机也正扭头看他。 未到三十的年纪,同样高大的身形,和他一样穿着黑色的西装,再被雨水模糊了面容之后,简直就好像他的镜面反射一般。 确实很像。 殷嘉茗心中暗道。 难怪他的那些同伙会被他蒙蔽,认为他就是自己了。 下一秒,袁知秋的车子又狠狠地别了过来。 碰! 更大的撞击声响起。 车轮与地面剧烈摩擦,水花四溅。 天雨路滑,摩擦力不够,哪怕殷嘉茗竭力稳住方向盘,车子依然在被碰撞的瞬间单侧离地,朝外滑去。 咚! 第三下撞击紧接而来,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殷嘉茗的皇冠不受控制地偏移了半米,外侧的倒后镜刮擦到盘山公路的护栏,直接蹭飞了出去。 我! 车轮重重落地,殷嘉茗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要被颠出来了。 这样下去他真会被别下山去! 殷嘉茗当即不再犹豫,一脚油门踩下,车子蹭一下窜出去一截,在快要到达前一个转弯前,猛地将方向盘往左边一打。 轮胎发出嘎吱嘎吱的摩擦声,车子擦着护栏,赶在翻落山崖前,险之又险地以一个极不漂亮的漂移动作拐弯成功,可惜甩尾的幅度太大,车尾蹭坏了护栏不说,还刮掉了保险杠。 可殷嘉茗根本管不得那么多了。 他努力控制着油门、刹车与方向盘,在失控的边缘及时将车头摆正过来,险险没有撞山。 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属于另一台车的灯光就打在了他的侧脸上。 殷嘉茗用仅剩的那一只倒后镜往后看了一眼,果然看到袁知秋的保时捷又追了上来,车头几乎要碰到他的车屁股了。 阴魂不散! 殷少爷也被这几番奔着要命去的挤兑激起了怒气。 既然你要来,我奉陪到底! 两台车子在暴雨天的盘山路上展开了惊心动魄的追逐战。 袁知秋几次试图内弯超车,把殷嘉茗逼得坠崖,都愣是被殷嘉茗险之又险地在他前头越过,反而令他每一回都差点儿来不及拐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