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9)(1 / 1)

说话的间隙,又往这边看了一眼,沉默着的男生依旧没说话,只是眉心蹙得紧了。
  前些日子这张病床上是另一个人,护士接着说,跟你们一样,也是同性恋,可惜他那一半是个负心汉,谈了一半回去结婚了...为那负心汉落了一身病,到头来又被爹妈磋磨了半辈子,睡在这儿半来月没人看过他,也是上个月...
  护士想了想,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然后呢?
  护士回头,清秀的脸上有些诧异,难得见这人开了口。
  走了呗。
  走的时候没人送,硬是掐了口气儿,让我们给那负心汉带了张纸条儿过去,护士叹了一口气,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小男生。
  异性恋和同性恋有什么区别呢?
  难的从来不是揣测爱意,是清醒且热爱地并肩。
  贺慈紧抿着的唇骤然一松,就好像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无时无刻不在克制着的那股情绪,突然啪的一声,断了开来。
  各种怪异的情绪如同泄洪一般,从山口涌出。
  你这小男朋友命苦,他爸铁了心难为他,不让他上学,我听说他参加了一个什么比赛,他爸压根儿没打算给办出院的意思,不然一个小小的发烧能出什么事?护士指着床上的言喻,也还算你有良心,半夜来看他。
  如果你算他半个家属,这瓶水钓完了,给他办个出院证明吧,趁早出院,明儿还不知道他那爹有什么坏心思呢。
  掌心里的手格外冰凉,不知道言喻知不知道自己父母做的这一切。
  贺慈捏着软乎的指尖,心疼的一缩,目光落在言喻泛红的眼角,带着沙哑的谢意从喉口溢出。
  护士摆摆手,没再说话,收拾好东西径直走了出去。
  默了半晌,他终于开口。
  言喻。
  贺慈伸手抚平他紧皱的眉心,是我犯浑。
  没人对贺慈好,也没人教过他,该怎么回馈别人的善意,只有言喻一口一个爱酱,眼神诚恳真挚,把那些千斤重的过往从他身上一点点卸下来。
  明明前几天还是一副阳光明媚的样子,怎么才几天,就被他折腾成了这幅样子。
  贺慈微微倾身,带着湿意的吻落在言喻滚烫的额头。
  忽然想起言喻写的那篇作文,贺慈目色深沉地给他掖好被子。
  YouaremySavior.
  你是我的主。
  如果和他站在一处,注定要面对来自宋美云的恶意,贺慈想,他宁肯言喻躲在他身后,也不愿意言喻孤身一人独自撑起未知的风雨。
  **
  一夜未眠。
  天微微亮,医院楼下的街道已经开始响起轻微的叫卖声,一缕细不可查的阳光透过白色的纱窗,落在言喻的手腕处,越发衬的那处莹白,好像要不了多久就能消失似的。
  贺慈倚着床棱,神色有些倦怠,眼眸轻阖着,眼底晕着淡淡一层乌青。
  窗外传来几声鸟叫,贺慈撑了撑额角,伸手,落在睡得香糯的言喻的额头上。
  温凉的触感传来,贺慈紧抿着的唇角微微扬起。
  总算是退烧了。
  怕人起来没饭吃闹脾气,他在床头柜上放了一杯温好的凉白开,这才下楼去买白粥。
  谁曾想,就这一来一回,就看着空荡荡的病服随便的丢在床上,拖鞋就那么两只,蹬的头不见尾。
  可想而知,当时他走的有多仓促。
  贺慈目光落在空无一人的病床上,神色骤冷。
  阳光和昏暗的的交错点恰好把他丢入深渊,帽檐遮住男生的大半张脸,他薄唇紧抿着,脸上的表情不辨喜怒。
  言喻不见了。
  阖黑的眸子敛着,贺慈不动声色地放下手里的粥饭,捡起墙角的拖鞋摆回原位,像是这里的人还在一般,把一切都归置到原来的位置,这才挽起袖口,朝着另一间病房走过去。
  ...
  言喻一边大口咬着学校门口的肉煎饼,顾不得腰上的痛意,一边朝宿舍狂奔不止。还好刚才有护士进来提醒他换药,要不他也不能起这么早,差点错过了青绘赛,他那些瓶瓶罐罐还有准考证什么的,都在宿舍呢。
  说了多少次了,不准迟到不准迟到!老蒋骂骂咧咧的声音在耳边擦过,言喻下意识扭头看过去,高二三班门口乌泱泱站了一排人。
  以往的时候,都是贺慈在查考勤,他总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不会难为他们这群爱迟到的小同学。
  偶尔言喻撒撒娇,还能从贺慈兜里摸出两块糖。
  想起贺慈,言喻抿着的笑意僵在嘴角,明亮的眼睛暗淡了几个度。腰间的伤口隐隐作痛,好在蹭破的皮已经被人包扎过了,不动弹也没多疼。
  不知道谁包扎的,纱布沿着腰缠了两三圈,最后在后腰窝那块打了个蝴蝶结,丑死了!
  言喻!
  一声狮吼,吓醒了正在悲春感秋的言喻。
  对上陆宣那双突然兴奋的眼睛,言喻吓了好大一跳,伸出手就是国际友好手势,比完撒腿就跑,生怕对方在原地给他放个大呲花。
  你自个儿迟到也就算了,还想拉言喻下水?老蒋使劲揪着他的耳朵,言喻现在可还在医院呢啊!你什么心眼儿!给我在外面站着!
  就是。
  他什么心眼儿。
  劈腿小三惯犯!
  听着老蒋在那边骂着,言喻心里也舒畅了不少。
  疼疼疼!陆宣的脑袋跟着老蒋的手晃动,疼得他面部扭曲,还要身残志坚地指着那头带着白色鸭舌帽跑的飞快的小男生,是真的!
  老蒋冷哼一声,半信半疑地转过头,屁也没看见,拧着陆宣耳朵的手也越发用劲儿,你以为你是贺慈吗,天天看着言喻?
  我再警告你一次,你看看你那成绩最近退步的,说到这儿,老蒋可就来劲儿了,眯眼儿看他,年级里有些流言说你是谈恋爱了?
  陆宣一愣,您误会了吧?可别捕风捉影,就冲我这一张脸,那要是谈恋爱多少少女心都得碎了,不信你问言喻,我可干净呢!
  他妈的他倒是想谈啊,身边一个贺慈,一个言喻,光是往那一站,他就跟那衬托太阳月亮的星星一样,泯然众人矣。
  要谈也是贺慈和言喻谈恋爱吧...
  什么叫他俩谈恋爱,两个男人怎么谈对象!老蒋一听这个可了不得,卷起书一个暴扣在他头上。
  贺慈那是他爱徒,言喻那是他爱徒最好的朋友,老蒋绝对不允许这小子诬陷他最看好的两个学生。
  我看你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人俩可是正常的社交范围,别嘴皮子溜得很,让我抓到你谈恋爱脑袋给你削了!
  对对对,您说的都对,有空的话,还是建议您温习温习《三国演义》,感天动地兄弟情!
  摸腹肌陪跑养同一只猫,还你侬我侬的米苏爸爸,张飞会和刘备做这样的事?
  老蒋瞪他一眼,慢悠悠地踱着步子走进教室,这转念一想,对啊,言喻这小崽子估计知道的不少,陆宣这回的周考成绩退步这么大,回头是该找言喻这小老实人谈谈了。
  老蒋刚一走,陆宣就偷摸溜出了教学楼,走到背阴的地方,一个电话,给贺慈打了过去。
  那边先是响了一会儿,自己挂断了。
  陆宣看着被迫挂断的手机,一个冲动,又打了过去。
  这会儿倒是接通了,那边传来轻微的喘声,听得陆宣有些头皮发麻。
  啊喂,哥不是吧?陆宣看了眼四周,偷摸躲到墙角里,脸上泛起浅浅一层红晕,不是,你俩大早上干嘛呢,别搞这么刺激行吗?
  言喻不见了。
  声音沙哑中掺杂着一些疲惫。
  不见了就不见了...陆宣猛然想起冲自己比了个中指的那位,可不就是言喻嘛!
  什么他不见了!那犊子来学校了,他就是来冲我示威的,哥你不知道,为了你俩,我差点跟老蒋承认我谈恋爱了...
  不等他说完,贺慈像是被提醒了,打开备忘录看了一眼。
  四月二十九,言喻比赛。
  陆宣那边见他不说话,咂吧着嘴琢磨了好一会儿,听着那边略微安静的环境里,传来几声嘈杂且虚弱的叫骂,忍不住在脑海里形成了一个疯狂且伟大的计划。
  我靠,慈哥你该不会以为言喻又被他爸给带走了...陆宣倒吸一口凉气,你他妈的跟你老丈人动手了,我草,没吵起来吧?
  见贺慈那边半晌没说话,陆宣松了一口气,他就说,他慈哥一向冷静,怎么会轻易和人发生口角。
  没吵。贺慈一顿,他现在在重症。
  重症啊,那没事...等陆宣反应过来的时候,好大一句我草脱口而出,你把人打见血了?
  没有。
  贺慈沉默片刻,目光落在地上的几点猩红,他没想到一拳会打的言卫国找不到东南西北。
  言卫国吵着要进重症,非说贺慈给他打出了个好歹,贺慈二话没说,缴了重症的费用,硬生生地给人送了进去。
  现在鼻子里还插着氧气管。
  那就好那就好...陆宣抚着自己的小胸口,安慰自己不要紧张,就是小推小搡而已。
  想了想,贺慈又补充,鼻血不算血。
  陆宣:!!!
  还鼻血不算血?
  陆宣眼珠子瞬间瞪得比牛眼睛还大,哥你清醒点儿,你别以为那不是亲爸就不叫爸!别人带男朋友回家是喜事,你这分分钟吹唢盖板儿,倒插门也没人敢要啊!
  听筒里除了陆宣嘈杂的喊麦声,倏地插进来一条低沉的男声。
  怎么弥补,贺慈攥着听筒,不知道言喻知道这件事会不会生气,要是生气的话,他怎么哄,会比较好。
  难得有件他不顺手的事,贺慈神色有些不自然,我现在送什么,比较合适?
  陆宣一愣,这可把他问住了。
  半晌,才慢慢呼出一口气,我瞅着穆远那狗今天送的花就不错,言喻一个病秧子都给气的乱蹦跶,这玩意儿好,能治短命鬼。
  你还不知道吧,穆远犯病了,就今儿早上,堵了一堆人,我刚他们班教室门口路过,还没看热闹呢,就被老蒋抓了!
  作者有话要说:陆宣:只有言喻才知道我有多清白。
  第51章意外
  聪明如贺慈,那天小黄看到穆远的反应,明显有问题。
  当初带小黄打疫苗的时候,医生就告诉过贺慈,提拉米苏是流浪猫,身上的细菌要比平常的猫多很多,不小心被咬伤之后,也要及时打疫苗。
  穆远家里的情况,他就算不清楚,也听人提起过两句。
  学校里唯二交不起学费的,一个是贺慈,一个是穆远。
  贺慈这名字一听,就像交不起学费的样子,而穆远却是真的交不起。
  一个连学费也要四处筹集的人,怎么可能花三四百去打疫苗?
  现在想想,他在教室门口犯病,多半是伤口感染。
  贺慈不是什么好人,也没必要把什么事情都做的面面俱到,当初在罗浮游乐场,他已经说的够清楚了,提拉米苏没有打疫苗,至于穆远打不打,那就是他的事。
  更何况提拉米苏性格一向温润,不招惹它,它怎么会突然挠人?
  人都应该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不是么。
  没听那边唧唧歪歪地说着些什么,贺慈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左转出门,径直走进医院附近的一家花店。
  扑面而来的一股香气凑在他鼻尖上,各种颜色俏丽的花争相在他面前绽放着,一时间有些眼花缭乱。
  小哥买花啊?
  柜台对面正在修剪花束的老板娘抬头看了他一眼,站在门口的男生穿着件半高领的黑色卫衣,帽檐拉得很低,只露出小半张轮廓锋利的脸,生硬地站定在一簇白色玫瑰跟前,明显有些局促。
  像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贺慈听到老板娘招呼他,点头。
  看样子,是买给小女朋友?
  不是。
  贺慈摇头,对上老板娘探究的目光,男朋友。
  想了想又补充道:现在还不是。
  啊...哈哈,这没事,没事,老板娘尴尬地别了别耳根的碎发,从柜台里走出来,顺手从角落里拿出一大捧花,这杏桐花就不错,寓意破除封建的爱情!
  你看行不?
  贺慈看着那束隐隐约约好像在学校门口大马路旁见过的桐花,默了片刻,坚定地站在白色玫瑰面前,又指了指红色的,示意两个都要,还要这个,同心圆,放在中间。
  老板娘听了半天,才明白是要按着同心圆的方式摆花。
  救命。
  现在玫瑰谁还这么摆,一环套一环,跟花圈似的。
  到底还是没把吐槽的话说出口,看着他强烈要求的这奇异的搭配,老板娘忍不住挑了挑眉,这人长得条靓盘顺的,怎么这审美就死绝了,这花能送的出去才怪。
  **
  言喻一路打的从学校赶过来,还好没错过时间,这会子坐在偌大的绘画基地一楼的绘画厅里,开始熟悉周围的环境。
  几乎每一间教室的玻璃都是单向玻璃,既不影响学生们观看外面的人生百态寻找灵感,又保证不会被那些人所打扰。
  言喻一边摆弄着自己的画板和颜料,一边琢磨着画什么好。
  今天比赛的主题是青春,他想了很多,比如画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的少年,亦或是十七岁那天下着蒙蒙细雨坐在老宅墙头的少年。
  现在真坐在这儿了,他又总觉得哪里少了些什么,就像画虎画皮难画骨,精髓总找不到。
  各位考生请注意...
  距离考试还有不到五分钟的时间,监考老师拍拍桌子,示意大家不要交头接耳了。
  场面一下安静下来,言喻紧紧盯着面前的画板,他想不到该画什么东西。
  老师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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