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沅沅面前的路琛,笑得太假,虚伪到她有点难过。 “昨晚十点多你不在书房,你出去了。”陆沅沅是有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随后她下楼,见到了路琛手里提着的奶糕。 路琛还是在笑,“这里有监控,外面还有警察在监听,我不敢隐瞒事实,十点左右我的确不在家,我去见了阳光养老院的院长。” 陆沅沅拽紧了拳头,“你撒谎!” “我没撒谎,路太太。你可是见到了我手里的奶糕,城北的奶糕出了名的好,平安夜这天通宵营业,而院长住在奶糕店铺附近的独栋民宿,我提着奶糕是想掩盖我的真实目的,你懂了吗。” 仿佛亲身教学似的在给她上课,可陆沅沅需要懂吗? 她宁愿一辈子都不要懂! “路太太,我与你就到此为止,儿戏一般简直无趣。” 他再度开口,陆沅沅后背发冷,忽略掉他的“儿戏”,“你是迫不及待想认罪,路琛,你没有道理这么做,我的团队正在想办法,你还有回旋的余地,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路琛摊开双手搁在她眼前,“你猜我是为什么。” 陆沅沅看向他的左手,婚戒没了。 “我与你的婚姻本就是一场合作,白纸黑字签署好的协议,我想提前终止,百来万的费用我还负担得起。”路琛迎上她背后的玻璃墙,单面透视的玻璃后,他似乎能感受到一股浓郁的怨气直冲他来,还能有谁对他这么狠,除了晋熙被无他想。 “路琛,你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陆沅沅太阳穴突突跳着疼,上半边脑袋一直在发胀,她听路琛说这些,连带着耳朵刺痛。 “我自然清楚,你我不过是合作伙伴,我提前毁约罢了。”他笑意加深,眸光中纵然有她的影子,却冰凉淡漠没有温度,“陆总这副模样是舍不得我吗?难不成你爱上了我?” “路琛……”陆沅沅竟不知怎么接话,喉间被水泥堵住了,她出不了声,搁在桌下的手狠狠地握成拳,指尖陷入手心里仿佛要把那条命运多舛的感情线给活生生掐断。 “原来温柔真的会蛊惑人心,陆总,你未免太瞧得上自己,由始至终你只是我的猎物,借用你的家族势力能让我快速在国内站住脚,我想要的何止于此,这世上大把的财富、权势,我要的只有这个!”路琛收起纯良的笑,顺带将温柔驱散,每落下一句便如同在生刮她的肉。 “你真的很善良,而且非常好拿捏。我不过是对你好了点,你就觉得我是个好人,是你选择了我!如果那场婚礼你没有让我参与,我不会把目光投向你。” “所以那些都是假的。” 只要提那些,路琛就能意会她的意思。 “当然是假的,从一开始就是我处心积虑接近你,我还忘了告诉你,从没有什么三个帮忙的承诺,陆沅沅,那都是我编造的谎言,就为了让我们关系再亲密点,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帮你,因为我想要的是你背后的势力,而不是你!” 林城的深冬,即便是坐在有暖气的房间,依旧冷到身体发颤。 原来她不是不喜欢夏天,而是被夏天里发生的事伤透了心,现在的她连冬天也没了喜欢的欲望。 最终,她混着血将那些现实吞了干净。 今天是圣诞节,陆沅沅想他们很不适合过洋节,还不如过元旦过春节,想必以后他是过不了了。 “路琛,那个娃娃机挺不错的,谢谢你的礼物。”陆沅沅起身推动了座椅,与地面摩擦后发起刺耳的噪音,路琛丝毫未被打扰,陆沅沅往前走几步再次停下,侧身问他,“你对她有感情吗?” 她?不明所以的人不懂“她”是谁,但晋熙懂,路琛懂。 “很深。” 陆沅沅仓皇打开审讯室的门,门外,晋熙一阵风似的靠近,不管陆沅沅愿不愿意直接拽她入怀,“别怕,别怕……” 陆沅沅低声笑起来,眼角沾了水渍,一眨眼又没了,“晋总,你在说什么胡话,这里是警局,请自重。” 她退出他的怀抱,晋熙的手扬起来,就是做不到挽留,他眼睁睁看着她离开,而后目光扫向审讯室的门,紧闭的一道门阻隔了他的怨气,坐在里头的路琛却感受到了。 失神那瞬,仿佛对面还坐着陆沅沅,他下意识的抚摸自己的指间,扑了个空。 掌心的纹路没有骗他,感情线断了好几次,从遇到陆沅沅开始就在情劫倒计时,他始终没躲过命运的安排。 轻叹一声,无人再应。 第57章还没死心吗? 第二日,路琛的新闻顶上热搜。 随之而来的是霍铭霄的声明,他在社交平台上以个人名义发布陆沅沅与路琛的契约合同,并关闭了评论。 任脚趾头想都知道,大众会对他们的荒唐婚约有多诋毁,加上路琛的案子牵连颇深,连带着脱离了关系的陆沅沅也被骂开了。再出门,陆沅沅身边的保镖多了一倍,还有两个女保镖贴身护着,进进出出永远看得见她们的身影。 她也不怎么出门,陆庭泽给她放大假,她不用去公司坐班,每天在别墅里呆着,偶尔会疯狂的抓娃娃。 娃娃机里只放了一只星戴露,她怎么都抓不起来,后来娃娃机抓空了,星戴露安安静静坐在角落像是在笑她的蠢。 “路太太,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 “难道你爱上我了?” “陆总,可真好拿捏啊。” 路琛那时说的话不停的回响在脑海,陆沅沅不信他这样绝情,如果温柔可以装这么久,他为什么不继续装下去,说来说去,是她比不过一个希拉夫人。 若是真在乎,路琛又怎么会费尽心思逃离她身边? 简直自相矛盾的厉害。 那只星戴露看着实在气人,陆沅沅打开娃娃机将它取出来,却发现了娃娃的眼睛有点奇怪,摸起来比另一只要厚,就像是多覆了一层布。 陆沅沅摸索边缘布料,尝试着撕下来,还真让她给弄破了,里面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就是塞的棉花填充物,只有那层布的背面写着一个“爱”字。 手中的星戴露失去了一只眼睛,却收获了一份爱。 被蒙住的爱,光用眼是看不到的。 路琛啊路琛,你藏的真深。 陆沅沅怎么可能轻易死心。 只要她稍微分析,就会察觉到他的异常,如果不是盛氏的项目出了事,路琛不会与贩卖案件有关,他不说是想隐藏更深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很显然不适合现在曝光。 “路琛,你是个天生的演员。”说着,陆沅沅将机器里原本就有的星戴露挨个剪开,她一个个的翻找,填充物弄得满地都是。 霍铭霄与陆庭泽走进来时,就看到陆沅沅着了魔似的疯狂剪娃娃,而且是开膛破肚那种诡异的剪法,看着忒吓人。 霍铭霄以为她受打击太大,眉眼里都写着心疼,上前一步快速扣住她手腕,压低声线安抚她,“沅沅,你在做什么?爸爸知道你很难过,但你这样我比你更难受。” 陆沅沅手上没停,剪刀咔擦一下剪掉了娃娃的脑袋。 霍铭霄脸都白了,“沅沅!” 陆庭泽站在一旁提醒她,“路琛下周开庭,你会去吧。”如此煽风点火,惹来霍铭霄一记白眼。 陆庭泽耸耸肩,坐到陆沅沅身后的沙发上,“你就剪娃娃吗?家里应该还有他的衣服吧,一起剪了算了呗。” “陆庭泽,你他妈闭嘴!”霍铭霄那叫一个火冒三丈,一脚踹过去,陆庭泽不偏不躲挨个正着,他仰头看去,“你踢我我也要说,路琛这人就没安好心,沅沅宝贝离了他更好,反正都是契约婚姻,正好脱离关系。” 陆沅沅低头不语,手上的动作还没停下。 霍铭霄匆匆看她一眼,转头用眼神制止陆庭泽,他当没瞧见,直把路琛损到了尘埃里,“那天在警局的人可都听得清清楚楚,他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骗到了沅沅头上,那还得了?就算他是外国国籍,在本国犯了事也得按照我国法律定罪,作为主谋少说得判个十年八载的。” 霍铭霄哪里能忍,立马回嘴,“你又好到哪去?他在林城工作这么久,你又发现什么异样来?在这马后炮你哪来的脸?” “霍铭霄你跟我说这个?那我得好好跟你掰扯几句,当初他们办婚礼的时候你就没发现点不对劲的地方?你说我马后炮,我还说你不会看人,丢脸丢大了!” “好你个陆庭泽你长本事了,我还是你姐夫……” “前姐夫,少给自己脸上贴金,搞得以为你对我姐有多深情,怎么着啊,现在觉得自己洗白了,以前做的事就能撇的一干二净,我看你就是渣男本质,对路琛起了同理心是吧!” “陆庭泽,你少拿路琛在这含沙射影的骂我!” “骂你我还嫌嘴累,你有资格吗?” 霍铭霄气血上涌,冷不防听见陆沅沅一声轻快的笑,顿时火气全无,眸光担忧的探过去,“沅沅,你别吓爸爸。” 陆沅沅拿起剪刀转向他们,眼神从她爸身上游移到她舅舅身上,神色比他们刚进来时要缓和许多,“你们加起来岁数也不小了,在这跟小孩子骂架似的我都替你们害臊。” 霍铭霄像小学生一样不敢张口,也就陆庭泽笑呵呵接她话,“沅沅宝贝,想明白了?” “嗐,不就是又被骗了一次嘛,习惯了。”陆沅沅耸耸肩,转身上楼。 霍铭霄顺着她的背影问,“你干嘛去?” 她侧着身笑道:“听你们的话,我上楼剪衣服去。” 霍铭霄:“……” 陆庭泽自顾自鼓起掌,霍铭霄嘴角抽抽,左脚再踢上去陆庭泽飞快躲了,“给我支烟。” 霍铭霄眼角上提,“出去抽。” 屋外,比屋内冷多了。 霍铭霄猛抽一口烟轻叹,“这该死的天气,还是港城舒服。” “沅沅宝贝不喜欢港城,你一直都知道。” 霍铭霄指尖微僵,“她是为了晋熙留下的,我这个父亲太烂了。” “你对自己的认知很到位,不过你是不是太卑微,这些年你做的算不错,至少在沅沅结婚这事上给予了一定的帮助。” 霍铭霄四十米大刀收回来了。 陆庭泽:“要对付霍家那群老古董怕是费了点心思,你给了多少好处,他们才允许你跟着沅沅胡闹?我算算,应该不少,你名下几处不动产在婚礼后转让的不少,还有,为堵住外人的口,损失自然多。而这些你从未跟沅沅说过,还知道背后默默付出,是个好父亲。” “你懂个屁,费什么话,就你话多!”霍铭霄做这些无非是想顾着沅沅的面,她在婚礼前反悔,请柬发出去了却临时换人,换成其他家族还不得闹翻了去,唯有霍铭霄任由她做决定,包容她到此种地步,他要沅沅大胆的去做自己,那么,所有阻碍他会替她扫清。 环岛的婚礼后,他才知道沅沅跟路琛是互相合作的关系,他有好几次想质问女儿为什么要拿自己的婚姻做赌注做筹码,她是霍铭霄的女儿有什么得不到?只要她开口,他拼了命也要为她拿到手。 如果是为了报复晋熙,他可以有很多种方法去解决他,但在婚礼上见到晋熙的举动和之后的痛不欲生,他一点点明白了沅沅那么做的原因。 很久以前,他也经历过这种痛。 于是那些质问便开不了口了,陆沅沅长这么大没做过几件出格的事,她开始按照自己的人生信条去活之后,她整个人都开始鲜活了。 “我无条件支持她所做的一切事情。”不论对错,他都支持。 陆庭泽“切”一声,“霍铭霄,你可不愧是国际驰名双标。那我姐呢,出这么大的事,她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霍铭霄眸光暗下去,“我做了她不喜欢的事,她和剧团闭关排剧躲我呢,也好,免得她担心。” 陆庭泽知道他年轻时也做过类似的事,强制性不让陆鸢出门,然后两人矛盾一再加深,以前他会警告霍铭霄,现在他想站在他这边,陆鸢能为梦想做到极致,她一旦闭关会与外界隔断联系,这样反倒有利于他们行动。 陆庭泽一支烟抽到尾,霍铭霄将烟盒送到他手边,他抖了抖身上浅薄的一层雪,“不抽了,晚点要去接宗奕凌,他这次是来调查季未央的工作,你知道老季的秘书要员受丨贿一事牵扯到太多重要人物,他要是倒了,陆氏的老股东们得开联欢会庆祝,我与老季要好,他们可是巴不得看我被连累,怎一个惨字了得。” “我看你没有一点紧张感。” 陆庭泽笑笑,“都藏着呢。” 霍铭霄送他到门口,格外好心的给他拉开车门,“陆庭泽,三年前你毫不犹豫卷入这场风波,从那刻起我答应陆鸢,绝不会让你受伤害,希拉夫人渗透进来的祸害,你替我铲平,我替你斩断。从冬夜开始,就让她在冬夜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