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的。”楚渊道,声音很低。
“没事就好,不舒服也别强撑着。”段白月道,“我找四喜进来伺候你洗漱。”
“嗯。”楚渊捏过他的下巴,凑近亲了一下,“早些回来。”
自然是要早些回来的。直到出了小院,段白月唇上还残留着方才的温度。单凭这个,便想不管不顾,丢下江山丢下西南府,带着他一道寻一处小山村隐居。每日早上出门时都能得一句叮咛,要自己早些回家吃饭,想来种地时都会多三分力气。
“大清早捡银子了”段瑶正在院中喂蟾蜍,“怎么一脸喜气。”
段白月坐在桌边:“师父呢”
“还在睡,没起。”段瑶道,“我要出去买早饭,你想吃什么”
“不必了,我替你买回来便是。”段白月道,“昨晚城中可有异动”
段瑶摇头:“没有,出去看了一眼,几乎家家户户门口都有官兵把守,傻子才会现在冒头找打。”
“也是。”段白月道,“想吃什么”
“银丝卷,要加糖,还有煎饼和卤肉。”段瑶道,“北街福满金铺门口那家,别的不要。”
“好。”段白月站起来。
“居然不嫌我多事”段瑶倒是意外。
段白月道:“吃完饭之后,去替我做件事。”
果然。弟弟对此毫不意外。
无事献殷勤。
城中在闹鬼,街上自然也萧条了许多。早点铺子也是仗着有官兵在门口把守,才有胆子开张,不过也没几个客人。段白月买完早点,又去镇妖塔附近检查了一圈,确定并无异常,方才转身回了行宫,只是却没注意到在高塔之是不是”
楚渊笑笑:“好。”
“先将吃了。”段白月道,“而后便在软榻上歇一阵子,有什么折子,我替你看便是。”
“不许再碰折子。”楚渊捏住他的鼻子,“上回一句你自己看着办,险些将贵阳知府吓出病,这笔账还没同你算,别以为我不知道”
段白月嘴角一扬,很是冷静。
折子里絮絮叨叨,写了一大半都是在诋毁西南府,回一句“你自己看着办”已经是很给面子否则按照平日的性子,早就派兵过去拆房揍人。
诚如段瑶所言,虽说是“半个时辰”,但段白月也是吃过了午饭,方才回到小院,与段念一道出了宫。
金满客栈中,景流天正在喝茶,见到他进来后笑道:“还当王爷会很想解决此事,却没料到在下居然白白等了一个早上。”
段白月坐在桌边,面不改色道:“西南府事务繁杂,让景楼主久等了。”
“倒是无妨。”景流天道,“翠姑就在隔壁,被我的人看着。武功已废,想来也不会再作恶了。”
段白月问:“据说她原本是潮崖人”
景流天点头:“据她所言,潮崖有不少女子都流落在外做歌姬,只因嗓音着实婉转动人。只是大多数人在赚够银子后,都会选择重新回到海岛,只有她贪慕这大楚繁花似锦,便私自留了下来。”
“那又为何要杀余舒”段白月继续问。
“虽说叛逃出海岛,那里到底还是她故土。”景流天道,“余舒想要斩尽杀绝,她自然不会袖手旁观,而且在听说那伙潮崖人中还有个小娃娃后,便更加起了杀心。”
段白月道:“为何”
“因为她猜测,在仓皇出逃时还能不被遗弃,这个小娃娃的身份想来不一般,很有可能与岛上的南洋人有关。”景流天道,“十有,孩子的娘亲是她的亲姐姐。”
“岛上的南洋人”段白月摸摸下巴,若有所思。
先前那伙潮崖人也说过,岛上的确是有南洋人,是受北派首领玄天勾结,才会上岛烧杀掳掠,却没说还曾娶妻生子。而根据翠姑的描述,这伙南洋人在岛上少说也待了七八年,整日里不做别的,就是为了寻找藏宝图与宝藏,甚至还负责给潮崖人提供日常必需品,两方非但不是剑拔弩张,反而还很是和谐。
“那伙南洋人的首领叫木作,与翠姑的姐姐成了亲,算是岛上的大头领。”景流天道,“虽说潮崖人全靠他养活,但毕竟是异族,所以前几年也是骚乱不断。”
段白月摇头:“那般一穷二白荒芜苍凉的地界,也能你争我夺。”
“有人的地方,自然就会分个三六九等。”景流天道,“其实翠姑也不确定,那小娃娃到底是不是她姐姐的孩子,毕竟已经多年没有联系过。”
“但她还是杀了余舒,仅仅是因为一个猜测。”段白月道,“这海岛上出来的人,果真不能用常人的思维考量。”
景流天道:“现在杀害余舒的凶手已经找到,飞鸾楼也便能从此时中抽身而出了。人我便不杀了,留给王爷处置,多谢曾助一臂之力。”
段白月道:“景楼主既然来了,不妨再多帮本王做件事,如何”
景流天问:“何事”
段白月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景流天点点头:“可以倒是可以,但为何要如此自找麻烦”
段白月道:“与朝廷做笔交易罢了,既然景楼主在这里,那便正好帮本王一把。毕竟若论起传小道消息,我虽不是江湖中人,也知道追影宫第一,飞鸾楼第二,无人敢排第三。”
景流天大笑:“也罢,举手之劳,做做亦无妨。”
于是当天晚上,城内便传来谣言,说是西南王要来。
来就来吧,陶仁德等一众官员听到消息,也不觉得诧异,毕竟皇上先前就曾经说过。
只是传闻的内容却不仅如此,还有人说西南王已经练成了魔功,名叫菩提心经,莫说是出招,就连看人一眼,对方也会中毒。
刘大炯张大嘴:“当真”
“按理来说,江湖中应当没有如此邪门的功夫才是。”江怀道,“大人不必担忧。”
“应当没有,却不是定然没有。”陶仁德道,“皇上乃龙体,切不可以身犯险,这西南王还是不要见为好。”
“老陶,皇上是不用见了,你可还得去见啊。”刘大炯忧心道,“可要问将统领要几件金丝软甲穿上,多套几层,再捂住嘴。”
陶仁德道:“老夫身为朝廷命官,怎可如此畏畏缩缩”
“看一眼都带着毒啊。”刘大炯提醒他。
江怀只好在旁边又重复了一回:“江湖中应当没有如此邪门的功夫,两位大人不必忧心。”
陶仁德道:“菩提心经,老夫也是知道的。”
此言一出,江怀与刘大炯齐齐吃惊,看不出来啊,这也能知道
陶仁德从袖子中取出一本皱巴巴的小书。
噫刘大炯眼中充满嫌弃,还成不成了,朝廷一品大员,一大把年纪,居然看这种莺莺燕燕的小话本,成何体统。
陶仁德随手翻开一页。
刘大炯赶紧捂住眼睛。
看不得啊,回去会被夫人罚跪搓衣板。
陶仁德道:“这本便是菩提心经的招式套路,我看过了,没看懂。”
江怀:“”
陶仁德道:“但也能看出来,并非什么玄妙功夫,最大的作用,无非是壮阳而已。”而西南王壮阳与不壮,与皇上,与大楚并无任何关系。
不足为惧。
江怀咳嗽了两声,问:“末将冒昧问一句,大人是从何处拿到这本秘笈”
刘大炯心说,街上一文钱两本,想要多少都有。这都信,估摸着是脑子进了水。
陶仁德道:“前些日子追影宫的人来王城,恰好在街上遇到,老夫便问了几句关于西南的事,最后花重金从诸位少侠手中购得此书。”
江怀站起来:“末将还有些事,就先告辞了。”
陶仁德继续道:“追影宫乃蜀中第一大门派,离西南又近,想来该极为靠谱才是。”
刘大炯唉声叹气看着他。
还说。
没见江统领都被你震飞了。
早说莫要时时刻刻端着一品大员的架子,偶尔也要出来走走,看看小话本,听听说书人胡吹乱侃,才能开阔见识,不被坑。
花重金从追影宫手中买小话本,这事一般人还当真做不出来。
因为着实是太蠢。
真不知在洋洋得意个啥。
楚渊自然也听到了传闻,段白月道:“再陪你两晚,我便去苏淮山庄了。”
“那名潮崖的女子呢”楚渊问。
“暂时关押在小院中,有段念看着,不会出事。”段白月道,“回去再审也不迟,横竖宫里还有一大堆她的同伙。”
楚渊道:“也好。”
“当初我就说过,线索总会越来越多。”段白月道,“所以不必烦心,所有的事情都会往好的方向走就对了。”
楚渊拍拍他的脸:“又开始讲道理。”
“是宽慰你。”段白月环住他的腰肢,让人靠在自己怀中躺好,“过几日等你住去苏淮山庄,太傅大人也就要来了,你可不准气他。”
段白月道:“为何不能是他气我”
楚渊想了想:“倒也是。”
“安慰一下”隔着衣服戳戳他。
楚渊道:“不要,还难受。”
段白月眼底有些笑意。
楚渊拍他一掌,转身面对墙。
段白月替他盖好被子,心说还难受啊
下回再注意着些
睡了一阵子,楚渊转身,用被子将他整个人都埋了起来。
西南王很是无辜。
又怎么了,自己分明一直在装睡,什么话都没有说。
楚渊又往上压了一个枕头,方才转身,重新闭眼睡觉。
段白月在一片黑暗中叹气。
谋杀亲夫啊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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