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星稀,凉风习习。
平阳郡,一处山间地下临时洞府。
曹承平盘膝在地,身上衣袍干涸的血迹斑驳,一头发丝凌乱,脸色苍白,看上去非常狼狈,比之一个月前,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
与之相对而坐的曹元猛模样更是凄惨,肩膀、腹部、大腿都缠绑着纱布,依稀还能看见湿润的鲜血往外沁。
二人相顾无言,手上拿着肉干,不时往口中送去,细嚼慢咽。
洞府里除了他二人,还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一身衣着倒还干净,瞧不见外伤,正蜷缩躺着睡得正酣,发出平稳的呼吸声。
那日,一群人走大长老曹达先洞府内的地道逃离,相比后山和侧峰,是最安全隐蔽的撤退之路。
不曾想,陈家布局周密严谨,设立层层关卡,在彻底远离齐阳峰的位置也安排了人手设防。
也是运气不好,陈家不知道地道出口在哪,曹承平领着族人出了地道不远,正暗松一口气觉得逃出生天之时,却被高空巡逻的陈家修士发现。
唯一庆幸的是,没有筑基期敌人在场。
于是,在陈氏呼朋引伴,围追堵截之下,曹承平带领族人杀出重围,一路逃出淮宁,进入平阳郡地界,方才于昨日彻底摆脱追踪,得以喘息。
男女老少一行三十多人,都是曹氏嫡系,曹承平看着身边一个个族人倒下,却又无力回天。
到现在,只剩下三人,其中有五个十岁以下的孩童是在灵兽袋里憋死的。
面对陈氏修士无休无止一刻不停地追杀,实在是抽不出半点时间放出来透气,有放出来过的,也是被无情射杀。
他们这一路尚且如此,曹承阳与曹元清分别带队从后山和地道突围,情况更糟。
尚在地道之时,曹承平便见储物袋里曹承阳的魂牌率先爆裂,而后是一连串。
而因为逃亡途中,遭遇了一次生死危机,怕被抓住,曹承平主动将剩余的魂牌都毁掉了,所以他眼下也不知其余人的情况。
在那之前,筑基期曹元栋和三长老曹长清都还活着,但很明显,这两人对陈家而言是挂得上号的重要人物,应该是被捉了活口,待拷问逼供之后,结局可想而知。
思绪乱飞了一阵,曹承平一脸悲意,仰面长叹,悔恨当初就该强制决定置换祖地,不至于死伤如此惨重,可他转念一想,自己当时也抱着一丝侥幸。
曹元猛看去一眼,声音沙哑道:“族长,接下来作何打算?”
曹承平抿了抿唇,答非所问道:“不知是齐鹿鸣自己勾结陈家,还是玄羽宗高层要灭我曹氏。”
曹元猛沉吟道:“应该是齐鹿鸣的个人行为,若是玄羽宗,对祖地阵法了如指掌,告知陈家阵眼和破绽,无需费手脚便可轻松破开。”
曹承平摇头道:“那样就太明显了,如此对自己的附属势力,哪还有信誉和名声可言,而今的情况,玄羽宗可以完全推卸责任,归结于曹氏和陈氏的私下斗争。”
曹元猛默了默道:“整个淏州都是玄羽宗的势力范围,那咱们不能露面了,此地也不宜久留。”
曹承平颔首道:“先找个偏远地方躲起来,但也不能太远,得和老六保持联系,待到时机合适,再回淮宁。”
曹元猛面露担忧道:“也不知六哥的身份是否暴露,他若暴露,怕是也很危险,面对玄羽宗,那顾玉颖想保也有心无力。”
曹承平蹙了下眉,一脸肯定道:“不会,族里知道六哥是梁延的少之又少,落在陈家手中的更是只有四叔一人,以四叔的刚烈性子,不可能泄密;其他人认识六哥,却没见过梁延,即便陈家抓了活口严刑逼供,也不可能将六哥和梁延联系在一起,拿着梁延的画像让人辨认。”
随后,二人对照地图商量了一阵,于天亮未明之时,带着少年在山林中潜行离去。
……
……
万物复苏,春暖花开。
时隔一个多月,林奔与梁延斗法的余热依旧未完全消散,不时还有人提起。
因为曹景延有捕快官职在身,却始终没有露面,很多人猜测‘梁延’在斗法中伤及根本,一直在疗伤,很可能断了后路,筑基无望。
但在小范围圈子,曹景延始终炙手可热,前往开尘巷顾府联姻的势力络绎不绝。
顾玉颖疲于应付,由柳双语出面,拒绝了一方又一方,明言告知梁延有婚约在身。
这反而让顾玉颖忐忑不安,心中不时念叨祈祷柳双语赶紧走,并提前准备了各种借口,拒绝对方带曹景延去沧邑。
这日下午。
送走风何氏和苏瓶,柳双语问:“小延的伤势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