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离江家村也挺远的,村里有人去过,又回来了,说挣不到钱。他要是去,就不回来了,鬼太多了这里。“那个。”什么那个?江橘白好奇地四处看,球场上一个唇红齿白但阳光健气的男生朝他跑了过来,他抱着篮球满头大汗,笑得有些憨气。“我叫向生,也是高三的,高三2班,我认识你很久了。”向生伸了手,看见自己手掌上全是灰,又尴尬地把手缩了回去。“我不打篮球。”江橘白语气不冷不热,他不认识眼前这男的。“不不不,不是打篮球,我是想问,”向生咽了咽口水,“你准备去哪所大学?”江橘白蹙眉,“你上次测验多少分?”“621。”向生笑起来。“那你问我去哪所大学?”向生的笑登时就僵在了脸上,“一个城市,也可以的。”江橘白这才明白了对方正在向自己表达什么,他冷淡的表情变得局促起来。他能敏感察觉到女生的情感已经很不容易了,怎么男的也……他到底哪里吸引男的了?少年什么也没说,扭头就跑。向生看懂了江橘白的意思,叹了口气,沮丧地转身,然而,下一秒,他就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篮球直接一记砸在了脑门上,他眼前当即天旋地转,倒在了地上。-“哎,你们听说没有,2班有个男的,下午打篮球被扔到了,送医院去了。”“这也能去医院?”“脑震荡,中度的。”“牛。”江橘白晚自习的时候,听见江小梦和闺蜜隔着一条走道在聊天。“长得好帅的呢。”“好心疼啊。”江橘白听得好玩,“长得丑你就不心疼了?”“不会,”江小梦正义凛然,“我甚至都不会问。”“但是向生真的长得挺帅的,他跟以前的你是一个类型,你现在没那么爱笑了,比以前更酷了。”“向生?”“对啊,向生,好多女生喜欢他,他特别会打篮球。”江橘白回了头,看向窗外,表情从闲聊的漫不经心变得冷了下来。他心脏使劲的紧缩,又有什么东西在里边同时使劲往外撑,他心脏被攥得发疼,同时也被涨得发疼。他在桌子上趴了下来,不知道出于什么,因为什么,眼泪从眼眶里涌了出来。徐栾是恶鬼,所以会审视自己身边的一切生物,他并不吝啬于对那些生物出手。即使只是说了几句话。江橘白在为他分辨的同时,更多的是无力,他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改变徐栾,他们本来就不是一类。杀了徐栾,成为了一件无比正确的的事情。但他不想杀它。他希望徐栾可以是个好鬼,是无辜,是被害者,是迫不得已。但徐栾一次次向少年证明。它是鬼,不是人。下了晚自习之后,教室里空无一人,江橘白从洗手间回来,看见徐栾坐在江小梦的位置,拿着笔,低头在给他批着题。少年抬手,直接把掌心里一团纸喂进了嘴里。符纸碰到唾液,瞬间融化了。徐栾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还没张口说话,江橘白就按住他的肩膀,弯下腰,朝他亲了下去。徐栾怔了一秒钟,他手中的笔“咔”的一生被他掰断了。但他却推开了江橘白,勾唇笑,“怎么了?”江橘白抿了下唇,一言不发地看着徐栾。“行吧行吧。”徐栾扶住江橘白的背,吻上去,他张开口,由浅吻转为深吻。他几乎将少年口中的津液舔舐尽,然后像惩罚一样掐住江橘白的腰,吻变得重得毫不留情,没有一点温柔可言。江橘白穿着校服,徐栾甚至低下头,在江橘白胸前咬了一口。少年疼得叫了一声。却被徐栾捂住嘴,徐栾居高临下看着少年的泪眼,淡淡道:“宝贝,这样才公平。”第71章消失应得的什么江橘白脑子里已经全被装上了浆糊。--如何了?今晚九点,不见不散。无畏子正在用一块白棉布擦拭着一颗又一颗的钉子,每枚铁钉肉眼可见的长而锋利,长度超过无畏子的中指最顶端到腕部的距离,尖端闪烁着冷冷的寒光。他面前的桃木桌上摆放着他即将要装进布包当做行李的物品,护身符、三清铃、罗盘、太极阴阳剑、招魂幡、桃木令牌,天蓬尺等,若不是一口气带不了太多,无畏子恨不得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装身上。毕竟今晚要灭的可不是普通的怨鬼。那是死了一次又一次,多重怨气加身,同时又被年轻人类阳气滋养,日日都在成长的一只恶鬼。如果不能一次解决掉它,令它卷土重来,那可就不是鬼,而是祟了。“小白还算理智尚存,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若是换了别的人,被这等鬼魅蛊惑,估计连爹妈都不认得了。”无畏子欣慰道。那鬼装得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蛊惑了江橘白,哄着江橘白做那样的事情,又接连杀人,若不是那鬼怨气冲天,实在是厉害,他们几人早就已经将他收服。江棉喝了一口气茶,深吸一口气。“若他老实点,我们尽力,将他送去超度,也未尝不可。”“超度?这样的恶鬼,天不容,地狱也不会收,我们说了不算。”无畏子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间差不多了。”他长臂一伸,把桌子上的工具全部扫入布包,他将布包一把甩到肩上,屋外月色朦胧,摇曳的树荫张牙舞爪形同无数鬼影。一声婴孩的啼哭传来。将诡异的静谧给打破了,注入了乱七八糟的生活气。“哎呀哎呀抱善怎么又哭啦?”三人一块丢下手里的东西,跑到后屋暂时打理出来的婴儿房,旁边是在洗奶瓶的无畏子的弟子。男生视线垂落进水池,浑身都是奶味儿,“师父,真的不用我跟你一起吗?”“用不着。”无畏子摆手。江祖先拾起一个拨浪鼓,在手里摇了摇,“别说,长得跟徐栾有点像。”空气凝固成了一块钢筋混泥土。无畏子也沉默了,过了良久,他才语重心长道:“我给她起名抱善,也是希望她长大后能对这个世界怀抱善意,不要像那个东西一样。”“出发吧。”抱善发出破了嗓子的尖锐的哭声。六爷庙山下。江橘白看着一眼看不到头的百步梯,半山腰的风很大,他将卫衣帽子盖在头上,每一个阶梯都走得异常沉重。台阶上有经年无数人踩踏留下来的裂痕,还有水泥补涂之后野猫留下来的脚印,树影宛如波浪般浮动。少年心口像是穿过数道柔软的丝线,他弓着腰,有些疼。“江棉说这时候拜六爷最灵。”“是吗?我怎么没听说过。”“你又不是我们村子里的。”头顶的月亮不圆,翘着锋利的角,像一片碎玻璃。徐栾没有影子。江橘白打了个冷噤。他回头看了眼已经走过了的台阶,脚下从坚实的土地变为了深不见底的深渊。远处有苏马道河流水声,促成了深渊的画面。“有点冷。”江橘白抬手,握住了徐栾的手。对方的手更冷。他觉得自己像个白眼狼。怎样做都是个白眼狼。徐栾一言不发地被他牵着。香火的味道逐渐重了些,这个时间的六爷庙,该点的灯都点着,该点的蜡烛也得点着。雪白的烟丝,在院子里盘成一条龙的形状。庙门开着,里头的桌案上亮着两支蜡烛,烛火摇曳,江六爷的金丝缠面长靴时隐时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