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瑞在家中修养五日,身体已是大好。他祖父贾代儒是老儒,家中藏书颇多。
贾瑞趁着这几日闲暇,挑了几本人文地理的书籍查看。他所在的国度为大周,立国至今已有百年。其中人文风俗与前世相似,三山五岳、江河湖海与前世一样,仅有部分州县地名有所不同。
贾瑞所在的城池是大周京城,也有书籍上称之为神京。京城人口近两百万,是大周第一大城。其他金陵、扬州、苏州、杭州、洛阳、长安等大城人口也在百万上下。
刚用过午饭,贾瑞坐炕上挑了一本大周律法的书籍来看,祖母刘氏在院中洗衣裳。
“请太奶安。”一个年轻女子走进院来,后面跟着个小丫鬟。
“平儿姑娘来了,可真是稀客。”刘氏招呼道。
叫平儿的女子掩嘴笑道:“我算哪门子客人,不过是替主子跑腿罢了。我家二奶奶听说瑞大爷大病初愈,特地教我送来两块鸭血,给瑞大爷补补血气,顺带着捎两句话。”
这平儿是王熙凤的陪房丫鬟,自幼跟随王熙凤。
刘氏接过油纸包裹的鸭血,与平儿寒暄几句。“你瑞大哥就在屋里,先进屋坐着,我给你倒茶去。”
“老太奶别忙,我说两句话就走。您老人家给我端茶,传出去我家奶奶非得骂死我。便是我家奶奶在这里,也只有她给您端茶的份儿。只要瑞大爷身子大好,我便好给主子回话。”平儿道。
“你这姑娘好会说话,贾琏真好福气。”刘氏又笑着与平儿说了几句。
平儿撩门帘进来,小丫鬟留在门外。
贾瑞听得外面有人,已经放下书册,收拾一番,披着棉衣坐在炕上。
只见一少女头上戴着金钗珠钏,身上穿着桃红鸳鸯戏水袄子、葱绿金丝绣锦裙,外面穿着灰色羊皮及膝大衣。
来人眉清目秀,身材匀称。小圆脸还有些婴儿肥,白里透红,仿佛能掐出水来。
“咳,咳”少女咳嗽两声,见贾瑞盯着她不住打量便冷下脸来。
贾瑞收回目光,笑道“平儿姑娘请坐。”
“不坐了,瑞大爷的房中,我可不敢久留。”平儿冷冷的斜瞄了贾瑞一眼,“既然瑞大爷身子已经大好,更要好生修养。此次死里逃生需好好珍惜,下回可未必还能侥幸。”
平儿说完转身欲走,“等等”,贾瑞赶忙拦着。“我欲见你家奶奶一面,请平儿姑娘帮忙传话。”
平儿有些意外,疑声道“怎么,瑞大爷还不死心?弄不是嫌奶奶下手太轻了?”
“平儿姑娘误会了,我此番死而复生,已经幡然醒悟。对过往犯下的罪孽悔恨不已,已下定决心痛改前非。”
“只想登门谢罪,求琏二嫂子宽恕,请姑娘务必把话带到。”贾瑞恳求道。
平儿有些诧异,“论理说你也算死过一回,和我家奶奶的恩怨已是一笔勾销。不论你有什么心思,最好离她远点。”平儿提醒道。王熙凤此次专门让她过来看看贾瑞身体状况,自然没存什么好心思。
“我是真的大彻大悟,嫂子一日不能原谅我,我的心便一日难安,请姑娘务必把话带到。”贾瑞冲平儿行了一礼。
贾瑞一日不能与王熙凤了结这段恩怨便寝食难安,即便平儿不来,他也准备过几天登门拜访王熙凤。平儿的到来就是一种信号,他绝不信王熙凤会专程派人看望他。
“那我就这样给奶奶说了,瑞大爷好自为之。”说罢平儿带着小丫鬟离去。
贾瑞下床来,第一件事便是悄悄的把王熙凤送来的鸭血扔给隔壁狗吃了。惹得他祖母刘氏找了好半天。
接下来贾瑞拿起纸笔,思虑半晌,写了两页纸。看了看不满意,又重新写过。繁体字他大多都认识,偶有不认识的联系上下行文也能猜出字面意思。
他花了大半个时辰,又是翻书查字,又是涂改,终于写好了两页纸。一页也不过短短二百来字。
约莫一个时辰后,一个小厮过来说王熙凤有事找他,他便跟着这小厮出门。
他两个向西走了数百步,便见前头高墙深院,明显与别处不同。沿着宁荣街再向西行了百十步,见一兽头三间大门上头写着“敕造荣国府”五个大字。
贾瑞跟着小厮从一旁角门进入。这小厮口风甚紧,无论贾瑞问什么一概推说不清楚。进角门走了七八十步,到一个转角处,那小厮与前面候着的人道,“琏二奶奶的客人。”
候着的人应了一声,带着贾瑞继续朝里走。一路上层楼叠榭,雕梁画栋,好一派富贵景象。贾瑞前世高楼大厦见的多了,论高伟雄奇自胜于这宁国府;但论精美、别致则远不及宁国府。
行到王熙凤院子前,又有丫鬟向屋里通报。等了足有半刻种,见一群七八个仆妇说说笑笑的从屋里走出,才有小丫鬟领他进门。
到了门前,小丫鬟朝屋里通报道,“瑞大爷来了。”只听里面一女声回道,“请他进来。”小丫鬟撩起门帘请贾瑞进屋。
贾瑞低着头进屋,“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屋内的窃窃私语陡然停了下来。
沉默半晌,“瑞大爷这是做甚么?”一女声懒懒地说道,其声清而亮,圆而润,应该是王熙凤了。
“贾瑞有罪!”贾瑞低着头继续说道:“贾瑞鬼迷心窍,冲撞了嫂子,特来求嫂子宽恕开恩。若嫂子还不解恨,贾瑞认打认罚,唯有领死而已。”说罢从怀中取出一直信封举过头顶。
又一阵沉默过后,“拿过来。”先前女声道。另一女声应了一声,把信封拿走,听声音应该是平儿。
嘻嘻索索拆开信封的声音。
女子打开信纸,见第一张写到:“奏请嫂夫人钧鉴:承贾氏祖宗恩泽,贾琏兄长对贾瑞多有照顾。然瑞实为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之徒。瑞见嫂夫人姿色过人,遂起不轨之意,意图诱奸未遂。其后仍不悔改,趁吾兄贾琏外出之际,瑞登堂入室欲强行奸淫嫂夫人。天幸瑞未得逞,其后瑞遭天谴,大病一场,侥幸死而复生。瑞至此大彻大悟,欲痛改前非。不敢请嫂夫人恕罪,惟愿奉白银一百两以求心安。”留名贾瑞,按有手印。
第二张是一百两银子的欠条,写明三年内还清。
贾瑞余光只见前边轻纱帐帘子打开,一双绣花鞋走到面前。
“抬起头来。”只听女子淡漠地说道。
贾瑞闻言抬头,目不斜视,只能瞧见前面女子腰间坠着的九凤朝阳玉佩。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贾瑞直觉天旋地转、眼冒金星,紧接着另一边又挨了一下。
“奶奶仔细手疼!”一旁的平儿哀求道。
贾瑞两颊肿起,火辣辣的疼,绣花鞋绕道身后,猛地后心被踹了一脚,扑倒在地上。缓缓吸了一口气,重新跪好,闭上了双眼。
外面一小丫鬟听到动静跑来撩起门帘朝里看了一眼,长大嘴巴不敢出声又跑开了去。
贾瑞又听绣花鞋绕着他走了两圈,“一百两三年还清,时间太长。我只等你两个月,一月五十两。晚一天,揭你的皮!听清楚了?”
贾瑞暗地松了一口气,“听清楚了。”
“滚!”女子仿佛一个字也不愿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