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日,贾瑞带着新招的木匠王力,进了贾府。这木匠手中还提着一个黑布包裹。
到了王熙凤院子前,见院子外面围了七八个大大小小的丫鬟,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少顷,一个年龄大些的丫鬟哭哭啼啼的从王熙凤房里出来,哭得是梨花带雨,好生难过。
一众丫鬟见她出来也是拉着这年龄大的也是姐姐长,姐姐短的好生安慰。
贾瑞听了一会才明白原来这丫鬟年龄大了,又没有主子做主许配人家,贾府便叫来她的父母把卖身契还回去,让她自回自家。
不一会又是一丫鬟从房中出来,也是一般模样,哭哭啼啼的。
不多时一男仆领了一对乡下夫妇,是这两个丫鬟的父母。这两个丫鬟看家自家父母,哭的越发伤心。
贾瑞看这两个丫鬟均是细皮嫩肉,与他们父母粗糙憔悴的样貌截然不同,倒好似两个世界的人。
这些丫鬟多是十岁以前便进的贾府,平日里虽然有些活计,也不过是清扫缝补之类的轻巧活。
俩丫鬟这些年不敢比主子们的锦衣玉食,也称得上见惯了花团锦簇、人间富贵。这回家就要与父母一样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土疙瘩里面刨食、浇水挑粪,往日种种只像在梦中一般。越想越是伤心,与众丫鬟抱作一团。
院内走来两个老嬷嬷,其中一个训斥道:“还有点规矩没了!二奶奶成日里多少事物等着她,哪里有空听你们在这里聒噪。”
俩丫鬟这次才赶忙收了眼泪,另一个老嬷嬷道:“快进去谢恩吧。”
贾瑞见这俩丫鬟眉清目秀,举止得体,暗叹贾府的丫鬟倒是个个精挑细选,教养得体。自己家里倒是缺两个人使唤,毕竟祖祖母年龄大了,也不能总让她一个操劳。
他琢磨一阵,还是放弃了。这两个丫鬟已经到了适婚年龄,自己叫回家算是怎么回事?让人家没名没份跟着自己?况且人家还未必愿意伺候他。再有双方心性未必合得来,日后觉得不如意了,怎么处理?白白耽误人家大好年华。
贾瑞寻思这家里的丫鬟年龄不能太大,要么就直接从附近找两个年纪大些的仆妇。
俩嬷嬷领着两个丫鬟和她们的父母进屋给王熙凤磕头谢恩,之后又叫来马车把俩人的包裹行囊装好,往城外送去。
等人通传过后,贾瑞接过木匠手中的包裹进到房中。
这一次王熙凤倒是没坐在轻纱账内,端坐于首位,见他进门竟然还站起身来。
“瑞大爷来这般早,可曾用过饭了?”王熙凤语气比上次显得亲近不少。
贾瑞依旧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道:“贾瑞谢过嫂子,早饭已经吃过。前天说好的的东西我把它带了过来,请嫂子指点。”
“哦?我倒要开开眼界,瞧瞧是什么稀罕物。”王熙凤兴致蛮高道。
贾瑞把包裹打开,里面的东西分为上下两层。他取出第一层,揭去上面的蒙着的黑布,露出来一个微小的庭院。
这院子长宽仅有一尺,里面堂屋、东西厢房、厨房、柴房、茅房包括院内的枣树竟是一应俱全。
“这是我家的院子,尺寸缩小一百倍做出来的微型住宅模型。”贾瑞介绍道。
贾瑞把第二层包裹打开,又是一处院落。此处院落油彩影壁、灌木花丛、繁杂盆景远非第一处院落可比。
“这是咱们的院子?”一旁的平儿掩口惊讶道。
“平儿姑娘眼力不错。”贾瑞笑道。
平儿脸色微红,“自己的院子还认不出来,那也太笨了吧。”
王熙凤绕着桌子走了几趟,又想把这微型景观拿在手中好好观看,却被贾瑞拦着,“嫂子莫急,这昨天刚刷的漆,还未干透,仔细脏了手。”
贾瑞垫着黑布托起微型景观呈到王熙凤面前。
王熙凤手帕掩鼻道:“这气味好冲。”柳叶眉微蹙,随即舒展开来道:“不过这院子看着倒也别致。”
王熙凤挥挥手示意贾瑞把这微型院子放下,道:“你的打算就是把买卖的院子全部做成这般样子,然后让人来挑?”
不等贾瑞回话,又自语道:“若是能把所有宅子都变成这幅模样,然后汇聚一堂,喜欢哪个便挑选那个,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只是这一个小小的宅子价值几何?”
“回嫂子的话,这两处微型宅子做下来合计二两多点银子。”贾瑞接着解释道:“两个匠人共做了三日,工钱一两。其余木料、油漆等合计一两二钱,不过材料还有大部分剩余。”
“什么匠人三天俩人就要一两银子,这么算下来,两个匠人一个月岂不是十两银子?”平儿明显不信。她掌管王熙凤的私人小金库,府里的事情许多也经她手,对这些事倒是熟悉。
“平儿姑娘有所不知,这两个匠人算是手艺拔尖的。我不过照着他们的老主顾开的价而已。一个叫王力的一月工钱是六两,另一个是四两,加在一起可不就是十两银子。”贾瑞解释道。
见平儿犹自不信,贾瑞又辩解几句还吃了挂落,拿她无法。这丫头贾瑞对她的印象还不错,只是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挑起他的错来。
王熙凤仿佛未听到二人拌嘴,思索了好一阵问道:“你觉得这买卖做下来需要多少银子?”
平儿大吃一惊,“奶奶,这等事还是等二爷回来商议一下的好。”
贾瑞暗喜,打动王熙凤便是至关重要的一步。这年头,生意做大了,背后要没有背景、势力,各路牛鬼神神都会跑出来滋扰生事。
上次抽奖买卖幸好他见机得快,否则摊上官司便麻烦大了。
“初步估算这买卖最大的开销便是铺面,地段好又宽敞的铺子约莫需要一万两上下。铺子装饰、翻新大概需要两千两。前期微型景观制作暂按三百处算,好些的宅子需要五到十两,普通的则在一二两。开业制作微型宅子的费用暂按一千两。”贾瑞道。
“前面的几项费用合计约莫是一万三千两。其他铺子的掌柜、伙计包括衙门疏通关系等的备用费用暂计七千两。合计这桩买卖需要两万两也就够了。”贾瑞继续道。
“此事你列个章程,下午拿来我看。”王熙凤听了不动声色道。
贾瑞听了很是高兴,喜滋滋的带着王力回去。
“奶奶,你被这贾瑞迷住了?”平儿口不择言道:“这可是两万两!咱们那里去找两万两出来?况且这么大的数目万万不能瞒着二爷。”
“胡说什么!”王熙凤斥道。“家里还有多少银子?”她接着问。
“您和二爷的银子加一起也就六千两出头。”平儿小声道。
王熙凤摸了摸凤仙花染指甲道:“外面的银子还有多少没收回的?”
“奶奶问的是府里的公银还是奶奶自己的?”平儿问。
王熙凤白了平儿一眼,没好气道:“我的。”
“一千二百两。”平儿越发小声道。
“这么点儿?”王熙凤眉头微皱,“这几年下来手头连一万两都不到?我当初的嫁妆单单金银一项,一万两也不止。”
“奶奶虽然平日有不少进项,但开销也比旁人大许多。”平儿提醒道:“单单前次给下人配怀表十二只一项,就花了三百多两。这项银子可是从奶奶的账上算的,府里可没有给下人配怀表的规矩。”
王熙凤挥挥手,不耐烦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又不是说你贪了、昧了,你急个什么劲儿。”她平日里吃穿用度、人情往来一应事务只管奢华、体面。
大多数衣物、首饰也是只用一次,不管多好的东西,稍有不如意便再也不会用。
胭脂水粉也是如此,顶好的胭脂买回来十几二十样,只挑一两个用着,下次买依旧要买一二十样。她可以不用,但不能没得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