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头,张俊生无精打采地把覃凤娇送到了马路边,等覃家司机把车开过来。
覃凤娇还在抱怨着:“你那钢琴课,一节课才赚五块钱,不够下一次馆子的。我早就劝你别去了。”
“我早就不下馆子了。”张俊生努力保持着耐心,“五块钱够我家两天的吃用了。我家还欠着外债的,你不会忘了吧?”
“钱钱钱!”覃凤娇先不耐烦了,“你现在怎么张口闭口就是钱,变得和宋绮年一样市侩了?”
“因为我们都是需要赚钱养家糊口的人!”张俊生硬邦邦道,“我家破产了,你还记得吗?”
“我当然记得!”覃凤娇怒喝,“还是我去傅老板面前求他救你的!是我家借钱给你家应急的!我现在让你陪我出个门你都不肯,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往日把话说到这里,张俊生总会不情不愿地退让服软,继续任由覃凤娇差遣。
可今日,张俊生的耐性终于耗尽。
他注视着覃凤娇盛气凌人的脸,深切地意识到自已少年时对她的迷恋早就烟消云散。
也不知是覃凤娇变了,还是他对女人的审美成熟了。张俊生如今终于将覃凤娇傲慢娇纵、浅薄虚荣的本质清楚看在了眼里。
宋绮年建议张俊生尝试向覃凤娇求婚,换取她的拒绝。可求婚的前提是得假装心仪于对方。
张俊生的优点和缺点,都是纯真。
他做不来假。
这一瞬,张俊生作出了决定。
“凤娇,我们家是欠了你们家很多,你不用反反复复提醒我。我一定会努力,早日把钱还上的。至于你替我求情的这个恩情,今后不论你遇到什么困难,我也一定义不容辞前来帮忙。但是……”
张俊生掏出覃凤娇给他的车钥匙:“我工作和学习都十分繁忙,实在无法随时跟随在你左右。还请你体谅。”
覃凤娇气得浑身发抖。
“好你个张俊生!好个白眼狼!你去找那个到处招摇的宋绮年吧!当我覃凤娇没男人,就稀罕你?”
司机正好把车开过来。
覃凤娇气呼呼地上了车,重重甩上门,却没吩咐司机开车。
她还抱着希望,等张俊生如过去一样回心转意,给自已赔不是。
可等了片刻,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覃凤娇扭头望去,见张俊生竟然远远走开,上了一辆公交车。
张俊生曾是覃凤娇的追求者里最痴心的一个,覃凤娇自信一直把他牢牢捏在掌心里。他的反抗和挣脱不啻一颗地雷爆炸,掀翻了覃凤娇脚下的大地。
覃凤娇大受刺激,一时有些懵了。
之后一连三四日,案件调查都没有公布新的进展。舆论发酵却愈演愈烈。
因为挖掘不到案情新消息,记者们便去深挖孙开胜和江映月的隐私。
今天报道一则江映月在夜总会驻唱时的绯闻,明天发一则孙开胜曾虐待过哪位情人的内幕。你刊登一条江映月前男友的采访,我发一段孙开胜前情妇对他的控诉。
几日下来,所有人的底裤都被掀了出来。连孙大太太买妾供孙开胜殴打取乐,孙家还逼死过一个小妾的事也见了报。
茶坊酒馆,美发沙龙,电台里,人人都在讨论这桩案子。
报纸上更是就男性对女性施暴这一话题展开辩论,道德家,法学家,女权分子,争执得热火朝天。
郭仲恺真是沉得住气,又将手下管得颇好,没有一家报社能从办案人员嘴里撬出可用的新闻。
至于宋绮年,万幸,被波及的不多。
曾有小报记者想挖她的线索,居然被他找到了李高志。
李高志将宋绮年描述成了一个心机深沉、睚眦必报,性情又暴躁的女人,断言她绝对有能力协助江映月杀夫。
宋绮年看完报道,笑着把报纸丢进了炭盆里,继续忙手头的工作。
宋绮年和江映月虽不便见面,但每日都会打一通电话,互相问安。
“我的律师告诉我,孙开胜的律师会在葬礼结束后宣读遗嘱,通知我要到场。”江映月告诉宋绮年,“原来,遗嘱上还有我的名字。可想而知,大房那边现在不知道气成什么样。”
这件案子轰动全国,不少律师都觉得是个成名的好机会,跑去江映月那里毛遂自荐。江映月有了律师后,宋绮年也对她独自在外放心了许多。
“这么说,遗产有你的一份了。”宋绮年替江映月高兴,“你不算白吃了这一场苦。”
“不会有多少东西的。”江映月没那么乐观,“而且,能不能拿到手还两说。”
孙家财势滔天,想要欺负一个没靠山的女子易如反掌。
“不说这些扫兴的事了。”江映月将话题一转,“先施百货的服装展就在后天,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说起这事,宋绮年兴致高昂。
“一切都准备好了。我要展示三套衣服,一套常服,一套茶歇裙,一套晚礼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