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特特给老九使眼色,可惜老九正和老十说话,并没有留意到他的眼神。 轮到八阿哥,只得也硬着头皮出一万五千两。 这银子看着不多,都快是他全部家当的一半了,一句话说出去,他觉得自己整颗心都在滴血。 偏偏当着朝臣的面,还要保持微笑。 康熙感动地站起身,赞道。 “好好,你们都有心了,朕替将士谢谢你们。” “过几日朕会将银子以太子的名义发下去,也算是为太子祈福了。” 胤禩哽了哽,只觉当胸一箭。 太子用来换银子的药材,有他一份吧?如今被逼着出一半的家产不说,连个名姓都没有。 真发到了将士家中,旁人都只会说太子的好,谁会记得他也在其中出了血的? 下了朝,回府,坐在自家书房里,胤禩都有好半晌没回过神来了。 过了一会儿太监来报,说是福晋听闻太子妃出了一万两银子,她也跟着出了八千两。 胤禩:...... 个败家娘们,有钱拿来给他养人啊! 第84章处处红彤彤的一片,充满了过…… 要说百姓们最怕什么。 天灾他们怕,但天灾不可避免,真要来了,除了面对寻不道旁的法子。 若说最怕的,还是打仗。 打仗是会死人的。 有些人家几代单传,符合招兵要求,被强行招兵,碰上战事,只能硬着头皮往上。 一般人家,除非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了,否则绝不会让家里的男子主动参军。 住在村东头的张大家,就是不得不主动参军。 张大家里上有八十几岁的老娘、底下有两个三岁小儿,家里无田无地,上有老,下有小。 里里外外,全靠张大的妻子林氏操持。 前年家里的婆婆生了重病,一下花光了家里的存银,底下又有两个孩子嗷嗷待哺。 实在过不下去了,张大主动参军,指望拿点军饷,好养活老娘、妻儿们。 谁成想今年一战,搭了一条命进去,军饷没拿回来,只同袍送来“珍重、节哀”四个字。 林氏一下觉得日子过不下去了,上有老、下有小,还没有男人当家,就算要出去做活,家里也离不得她。 好在村子里民风淳朴,时不时有人接济些,却也不能日日靠别人接济过日子。 林氏缓了好几日,都还没接受丈夫去世的事实。 正愁呢,忽听同村的媳妇喊她。 “张大媳妇、张大媳妇,快,家里的男人回来说,县城张了皇榜,说是太子自掏腰包,给将士家里送安家银子,你快去县衙看看,说不得就有你家。” 林氏一下红了眼眶,连应好几声,把家里交托给这妇人,马不停蹄去了县衙。 像她这种妇道人家,还是头一回进县衙。 她低头瞧瞧自己身上的破夹袄,窘迫的缩着头,生怕遭了旁人冷眼。 好在无人关注她衣着,到让她自在许多。 同县的将士就那么些,抬头不见低头见,家里人之间也彼此熟悉。 有同张大家差不多情况的,面熟的妇人见了林氏,两人红眼对红眼,说不清心里是期盼多还是酸涩多。 “你说,皇榜那上头说的都是真的吗?” 林氏摇摇头,她不识字,若不是同村的媳妇提醒她带户籍,亲自过来告知她,她还什么都不懂呢! 家里没了男人,等于半个天都塌了,想着差也差不到哪儿去,死马当活马医吧。 说着话,一会儿功夫就轮到了她。 衙役领着她进去,验过户籍,家中情况等等,让她印了个红指印,亲手递给她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子。 “嫂子你节哀,领了银子回去好好过日子。” 林氏入手便是一沉,懵懵懂懂地把布袋子揣进怀里,离了县衙,避着人,快步往村子里走。 直到进了自家院子,才松一口气。 “你一早上去哪儿了?小子们闹着找你......” 病弱的婆婆拄着拐杖进来,担心地问。 林氏关了门,引婆婆进来,这才将怀里的布袋子打开。 昏暗的屋子里头,看不大真切,但布袋子里亮闪闪的银子,还是格外招人的眼,光看着都有两百两不止了。 “这是......” 林氏抱着布袋子,指尖不停抖动,一下子哭了起来。 她男人死的时候,她没哭。 因为婆婆和孩子全都只靠着她,但凡她露出一点弱态,家里定然要慌了神。 马上过年了,家里没有余粮了,她还是没哭。 心里打算着往娘家跑一趟,总能把这年支应过去。 可她愁啊,来年婆婆要吃药,两个儿子要长身体,这些少了一文钱都不行。 以为就要过不下去了,家里一下子多了一大笔银子,这日子就能继续往下过。 “娘......这是太子殿下给咱的抚恤银......明儿就替你请大夫去,给两个小的一人做一件衣裳......前儿我都瞧见儿子的裤腿都短一截了......咱们割点子肉,好好过个年!” 老太太也一下子哭出了声。 还以为他们这个家就要散了,谁知道柳暗花明。 这次大战伤亡的将士们,总共有二千多人。 许多人家都如这家似的,原以为日子要过不下去了,谁知这次朝廷格外优待。 给的抚恤银丰厚,抚养儿子、照顾老母都没有了后顾之忧。 说到底还是托了太子福,不知不觉中,太子在武将中的地位,又上了一个台阶。 * 日子一晃而过,转眼便是除夕夜。 宁容和太子两个起了个大早,用过膳,夫妻两个圈在屋子里写对联。 这本是太子该做的活,只不过如今他正“病着”,可不就落到了宁容头上? 因着只两人在内室,太子也不坐躺椅了,他径直起了身,站在宁容旁边研墨,顺便点评一番。 “这个字写的不错,这个字少了几分筋骨,回头字帖还是得练起来才行。” 宁容一听气哼哼的甩了笔,“殿下字迹好看,笔力遒劲,风骨绝佳,要不殿下来写吧?” 毓庆宫不算大,可也着实不小了。 要贴的地方实在多,光是福字写到后头,她都有些手抖。 偏边上这人,有时慢悠悠的躺着、有时爬起来研研墨,姿态潇洒,半点生病的模样都没有。 太子背后细小的伤口,全都好全了,夫妻俩站在一块,说不得他都要比她白了。 如今她替他干苦力,亏得他还要说风凉话。 宁容能高兴才怪。 挺着肚子弯着腰,本就难受,写个差不离就得了,又不是考科举。 胤礽一下捏了她的鼻尖不放,“孤不过好心提点你几句,还生气了?” 他可不是“软趴趴”的太子了,恢复正常以后,他如今是“孔武有力”的太子。 小女人再耍小性子,他就把她箍住,狠狠亲亲她! 他松了手,宁容的鼻尖留下一个红红指印。 还没用力呢,就留了痕迹。 真是个娇气包。 宁容揉揉鼻子,倒也没生气,就是写的烦了。 胤礽上前几步,贴在宁容的后背,捏住她的指节,引着她用力。 “......这一撇要稍稍重些,再轻轻的带过来......” 两人离的极近,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太子胸口炙热,又是恢复成了可以依靠的模样。 两人身上的香味交叠,到了后头,也分不清谁是谁了。 把人拥在怀里,胤礽满足的叹息。 差一点,他以为自己要离开她了,还好,还好。 将怀里的人转过身来,对上她盈盈如水的眸子,他往前几步要亲她——却被她跟前的大肚子,隔绝在了原地。 太子扶额。 他好了也没什么用,她大着肚子,照样能看不能吃。 宁容咯咯笑起来,重又回到案前写字。 夫妻俩齐心合力,把福字写完,叫宫女们仔仔细细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