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无论是姜郁时还是傅朱赢,都觉得看到了故人!
……
人死不可复生。
整整五百年,姜郁时不懈追求复生之法。从重塑肉身到借尸还魂,尝试过种种手段,始终不能如愿。
可燕止却就这么奇迹般地凤凰涅槃。
甚至连他的身体,好像都还是原本的身体——作为东泽拓跋玦与南越顾辛芷的儿子,只有顾菟的原身血脉能够开启两边祭塔。而傅朱赢是亲眼看着燕王以血成功开启了风祭塔的,倘若只是借尸还魂,绝做不到这点!
他竟连死了,都能原身复活。
可凭什么?
凭什么他就可以?
上天如此不公。
同样生而为人,顾冕旒生来就已被上天眷顾,于王室之家享无上血脉。而旁人却是生来无依流落街头,只能凭最低劣的筹谋算计,苟延残喘于世上。
若有同样的好命,傅朱赢自负未必输给这种人。他只是从来一无所有才只能成为命运的赌徒,赌输了被世人唾弃不择手段,但倘若他赢了呢?
到时候就是逆天改命人人称羡,谁还会在乎他的过去?
只是逆天改命很难,他也知晓。因此输了,本也无话可说。但凭什么,生来就坐拥一切的人,就能那般纤尘不染的地揽着他失去的东西,轻轻松松俯视他?凭什么好事都被那人占了,生前得做最高贵的大司祭,死而复生还能做权势滔天的西凉王!
后来,整个西凉大厦将倾,他竟还能通过联姻卖身求荣,换回柳暗花明。
这难道不是同样不择手段,这难道不是同他一样的厚颜无耻、能屈能伸?如今又知,就连往昔当大司祭时,他的法力都是拿黑光磷火偷来的。什么天命?可笑,虚伪!
傅朱赢此刻只有滔天恨意。
恨自己适才送白惊羽回国师那边消耗了太多力气,才会被燕王这般从始至终摁在地上动弹不得。倘若还能起身,他一定要掐住他的脖子,撕开他那层华丽的皮囊好好看看!
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死而复生的,他要让他再死一次!
然而燕止手千钧之力,他动不了。
戏台已塌,台上戏却不停——
顾菟凭借黑光磷火的借力气运如虹,在通过所有试炼拥有“大司祭顾冕旒”之尊名后,又刚替大长老圆满主持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盛大法事,只剩下最后一件事要做。
五百年一见的天命大司祭,即将进入神殿“幽深之处”,探寻救世天机。
那日,顾冕旒祭沐浴清泉,焚香更衣,虔诚祷告后踏入那禁忌之地。
话本常说,当日大司祭于幽深之处,凌星月之巅,居寰宇之心。听月神亲口圣谕,见过往,观未来,洞悉天地众生,得见万物一切秘密,窥见千丝万缕命数相连,亦明白夙世一切因果。只是千百年来,“最深之处”所见天机不得泄露,故而最终谁也不知道大司祭真正看到了什么。
话本当然只是编书人的臆想。
顾冕旒本来去看的就是救世天机,自然是在“幽深之处”清楚看见了寂灭之月的来龙去脉、因果缘由。亦终于记起了很小之时,拓跋玦曾向他讲述的关于“另一个寰宇”的故事。
世事轮回,命运血脉循环果然玄妙难测。
犹记母亲顾辛芷曾嘲讽他去了神殿后要和父亲一般救世。
而今一语成谶,还真都应验在身。
从“幽深之处”回来,顾冕旒将所见所思与神殿众长老细细商议。随后,他还真同当年父亲一样开始依据古籍线索,四处云游探寻。
顾冕旒去找的东西,是四方天玺。
神殿藏书有载,天玺乃上古邪物,饕餮所化,无所不噬。既能吸恶人精髓魂魄,亦夺善人气运功德,一旦开光,无论善恶,近者皆伤。
然而,顾菟却亟需那四枚天玺,完成他的救世计划。
这个计划的灵感源头,来自于他这些年偷偷用黑光磷火吸纳窃取月神香火的经验。
那些香火信仰在黑光磷火之中,如同涓涓细流汇聚成海,成功将他从一个顶替神谕之人生生顶上了大司祭高位。据他研究,四枚天玺的本质于黑光磷火一模一样,不过比黑光磷火更为深沉阴邪,但收放力量同样也是黑光磷火的百倍千倍有余!
天玺确实阴邪,但他们天雍神殿是干什么的?
神殿最擅长的就是净化之道。顾冕旒深信,只要以神殿纯净的力量净化四块天玺,就可让天玺以后只吸香火善念。
而被四大天玺长久所收集的善念信仰之力,可在寂灭之月毁天灭地之时,借助星轨机杼、四方祭塔罗盘与天雍神殿之力倾泻而出,为天地众生展开一张浩瀚天幕。
到时天幕之外洪荒水火,滔滔熊熊。
天幕之内,神州大地被众生善念守护,与寂灭之月恶念隔绝,仍旧可以风雨不侵、宁静祥和。
……
天幕计划,神殿众人闻所未闻。
然而此计划毕竟是“天命大司祭”提出。五百年一遇天命孕育而出的救世圣人,其言又怎会谬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