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 裴晏先?是语塞,片刻才道:“宁珏心性纯直,却也粗莽冲动,他平生最厌欺瞒, 若知你得他信任多有利用之意, 只?怕最后不好收场。”
姜离眨了眨眼, “难道事到如今,我还会想?着好好收场吗?”
见裴晏欲言又止,她复转身朝外走?, “你我都明白,这许多事都难善了。”
当年的案子太大,死的人太多,皇太孙李翊更是景德帝心头难愈之疮疤, 要为?广安伯府平反,不仅要费力揪出幕后真凶,更要撕开景德帝的疮疤, 让他承认当年杀错了人、断错了案, 这其中每一步都难如登天, 更莫要说?, 她连这薛家大小姐的身份都是假借的, 又哪有余地能求个好好收场呢?
裴晏跟上来, 默了默道:“若能查清白敬之和肃王与旧事之瓜葛,为?广安伯翻案便指日可待, 平反之后你有何打算?可愿表明身份?你为?雪冤而来,即便有冒名之行, 也并非不能体谅,更何况, 你还帮太子妃了了心愿,此恩可抵万千。”
夜如泼墨,姜离看着漭漭天穹,眼底少见地浮起了两分空茫,“表明身份又能如何?我一个没有来处之人,广安伯府满门?被诛,我在?长安也是无家可归,怀夕一直想?回江湖中去,我也不愿受这世家贵胄诸多拘束,自?也不会久留长安。”
四周万籁俱寂,长长的甬道里只?有二人的脚步轻响,裴晏像想?了许久,道:“长安还有这样多故人,便没有让你留恋的理由吗?”
姜离唇角轻抿着,也沉思了片刻,吁出口气道,“说?这么?远的事做什么??为?今之计,还是要先?把宁珏救出来,于情于理他都是无辜的。明日我要入宫给陛下看诊,晚些时候再去白府帮岳柏恩,你说?的那?位肃王府旧人若是到了,有何消息务必知会我一声。”
姜离说?着步伐快起来,“我先?回府,你不必送了。”
裴晏落后她半步,虽未答话,还是一路将她送出了衙门?,眼见她主仆二人往顺义门?去,裴晏又在?森严门?楣下站了片刻方才返回。
一路无话,待至薛府,姜离略作思忖还是往前院来寻薛琦。
见了面,姜离说?完今日前后因?果,薛琦猛地从敞椅上站了起来,“这么?说?来……有可能真是宁珏干的?!”
姜离摇头,“虽看似找到了宁珏的‘杀人动机’,但那?莲星姑娘之死的许多细节还不明,大理寺应该会继续查,女儿来禀告父亲是想?让父亲有个准备,龚侍郎今夜已去面圣,朝野内外许多人都在?关注这案子,宁珏的处境十分危险,虽说?宁家和薛氏有些不睦,但宁珏若被冤枉,势必牵累东宫,想?来太子殿下也不会高兴。”
薛琦缓缓坐下,点头道:“你说?的很是在?理,若在?东宫之内,我们两家没什么?好话可说?,但如今肃王虎视眈眈,我们两家得一致对外才好。”
他沉吟片刻,“很好,你做的很对,父亲知道了,父亲这就送消息入东宫……哦不,只?怕太子殿下已经?知道了,你去歇下吧,父亲想?法子。”
姜离颔首,临走?之前薛琦又道:“你姑姑这两日还算安稳,你明日去给她请个平安脉,她如今就信任你了,其他人说?的再好她都心有惴惴,泠儿,如今再没有什么?事比给你姑姑安胎更要紧了。”
姜离忙道:“女儿明白,明日要给陛下复诊,复诊之后女儿便去东宫给姑姑请脉,父亲尽管放心。”
回了盈月楼,姜离沐浴更衣完行至书案旁,铺开白宣,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写上了十来个名字,末了放下紫毫笔,只?盯着满纸名姓看。
怀夕梳洗完跟过来,便见裴晏、宁珏、白敬之等人的名讳皆在?其上。
裴晏之上是景德帝,宁珏旁侧有宁家和太子众人,白敬之旁侧则是肃王和段国?公?府一脉,娟秀的名字相连,似一张无形的大网,长安城皇亲世家皆网罗其中。
怀夕道:“姑娘还在?想?宁公?子的事,姑娘坚信宁公?子是被冤枉?”
姜离仍然盯着这份名录,“其实?我与宁珏并无旧交,当年也只?知宁家有这么?一位小公?子,如今回长安几月,若没有裴晏,我大抵也吃不准他是否真被冤枉。如今更怪异的,乃是他好端端碰上了两桩命案,今夜他说?或许有人害他,那?我便只?能想?到肃王”
怀夕歪着脑袋分析道:“肃王与太子斗的越来越烈了,若没了宁珏,宁家必受牵连,也绝了后,太子虽不会被直接拖累,却也少了一份助力,最开心的定是肃王无疑,道理是这样,那?姑娘在?怀疑什么??”
姜离道:“我只觉这个局有些古怪,倘若莲星之死乃是肃王安排,那?何必在?白敬之死后才揭发?谋害莲星的罪证若是确凿,也一样能定宁珏之罪。”
“或许是觉得莲星的分量不够?她本已病入膏肓,若说?宁公?子只?是逼供时用毒失了手,想?来也难定下死罪吧?”
姜离眯起眸子,“宁珏查冯家时遇到了莲星,莲星病入膏肓,又请了白敬之看诊,白敬之遇害之时宁珏刚好在?白府,真若连环一般……若肃王早设好此局,那?便要在?宁珏第?一次见莲星之后便准备动手,可无论是莲星死的那?日,还是白敬之遇害的情形,都不像是简简单单的外人出手嫁祸”
怀夕不甚明白,“但莲星确是中毒而亡。”
姜离也知道莲星之死有异,但如今细想?宁珏这连环之祸,她只?觉这前前后后皆笼了层迷雾,颇有些看不真切。
“罢了,等裴晏的消息吧。”
姜离末了一叹,先?与怀夕歇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