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廷玉站在狭窄的木门前,遮掩住身后的光线,世界像是突然暗了下去。
他道:“鱼沉壁,狱中自戕了。”
郁娘闻言怔愣住,许久,像是才找回声音,哑着嗓子道:“她怎么会突然自戕?”
“她做错的不只是一件事。”南廷玉并未多言,将手中一沓书信递给她:“这是她留给你的书信。”
郁娘垂下头,看向这沓扎好的书信:“扔了吧,不必给我看。”
晚间她入睡时,发现那沓本该被南廷玉扔掉的书信竟安好放在她的屋子中。
她坐下来,手指落到书信上面,摩挲片刻,终究没有扔掉,但也没有看,而是收拾起来放到床底下。
鱼沉壁的无奈,鱼沉壁的苦衷,亦或者来说鱼沉壁的狡辩,她现在并不想知道,她已经承受不住太多的东西,大脑像是在保护她,下意识让她不再想鱼沉壁的事。
纷纷扰扰的后续皆交给了南廷玉来处理。
因着鱼沉壁的供词,宣若薇被问罪,崔国公一家也受到惩罚,皇帝又趁势处理了几个不听话的世家,随后,颁布六部制度,分走宣丞相手中一半的权力。
波诡云谲的朝堂,由此恢复风平浪静。
这段时间,郁娘白日里忙于经营手中的药馆,闲暇时则跟在裴元清身后学习医术,日子过得充实丰富。
这日,医馆挂起打烊的招牌,她和苗苗正欲离开,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领着两个丫鬟,藏头遮尾拐进医馆中。
是沈寻梦。
上一次听到沈寻梦这个名字,还是三年前在惠娴皇后的生日宴上,得知沈寻梦嫁的那位司隶校尉刘大人娶了正妻。
不知道沈寻梦今日鬼鬼祟祟来医馆做什么……
踟蹰了下,郁娘领着苗苗过去,刚一靠近,便听到里间传来女学徒的惊呼声。
“是谁打的?怎么伤得这般严重?”
沈寻梦正欲开口说话,似是瞥见郁娘过来,她忽地攥紧身上的衣服,神经兮兮看向郁娘:“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像是想到什么,她又问道,“太子带回来的那位裴姑娘也是你?”
郁娘没答话,看向她揪紧的衣襟,隐约能见到脖颈处青紫交错的伤痕。
“你受伤了。”
沈寻梦不想被郁娘看笑话,站起身,作势便要带丫鬟离开,只是走了两步,又疼的脸色发白,挪不动脚下步子,若不是有丫鬟左右扶着她,她恐怕连站都站不住。
郁娘凝着眉:“是谁伤的?”
沈寻梦忍不住转过身,瞪着郁娘:“你少在这里假惺惺,是谁伤的我你会不知道吗?若不是你授意,太子殿下怎么会突然为刘郎赐婚,让刘郎娶了个泼妇回来?!”她心中的怨气开了个口子后,便忍不住一股脑倾泄出来,“那泼妇进府第一件事情便是喂我吃下绝子汤,彻底断了我的后路!现在,她又仗着怀有身孕,整天耀武扬威,拿我出气!”
她这一身的伤都是那泼妇连打带踹弄出来的,每次想找郎中来府中看病,都被那泼妇发火赶走,久而久之没有郎中敢过来,她只得遮遮掩掩,到外面求医,每个医馆还只敢去一次,怕被人识出身份,落下口舌。
郁娘心中猜测到刘越娶妻应是南廷玉的手笔,不过倒不知道这刘越的正妻手段竟会这般凶残。
郁娘:“你若是受不住,那便让刘大人放了你。”
“他放了我,我一个弱女子又能去到哪里?你以为别人都像你一样,能有太子做你的靠山吗?说起来,你的运气总是这么好,以前进到教坊里,也能有漠彩姐姐提点你。”
大抵是回忆到往事,沈寻梦脸色有些恍惚,嘴角咧着笑,精神瞧着不太对劲。
“那个时候,我怎么讨好漠彩姐姐,她都对我爱搭不理的,反倒是对你十分热心,她帮你一起骗嬷嬷养小猫,帮你习字学艺,甚至还教你怎么点痣描妆抬高身价,好让嬷嬷重视你……”
郁娘不想与她多做纠缠,更不想回忆以前的事,正欲转身离开,又听到她喃喃说着话。
“所以,我不服,我把你偷养小猫的事情告诉了嬷嬷……哈哈哈……后来,也是我故意让那个脸上长满脓疮的知府小舅子看到漠彩姐姐的容貌,引他霸占了漠彩姐姐……”
郁娘脚步倏然顿住,一股怒火从心口腾腾涌上来,她转过身,目光狠狠瞪向沈寻梦。
其实当初在教坊,她便怀疑这两件事情与沈寻梦有关,只是一直找不到证据,没想到沈寻梦现在竟自己承认了。
“沈寻梦!”
她还未来得及发脾气,沈寻梦的两个丫鬟忙解释着话:“裴姑娘,你别生气,沈姨娘这话不可信,她在府中已经被夫人折磨得精神……”
沈寻梦推开两个丫鬟:“我精神怎么了?我精神好着呢!”她摇摇晃晃向郁娘而来,脸上挂着痴笑,只是还未靠近郁娘,便迎面被郁娘给打了一巴掌,身体扑通一下栽在地上。
“你……”
“沈寻梦,不止漠彩姐姐不喜欢你,我也一直不喜欢你,你若不明白,那就该好好反省缘由。”
她知晓沈寻梦这人心术不正,但没有想到心肠竟会这么恶毒。
如今落得这个下场,实属咎由自取。
只是可怜了小彩狸和漠彩姐姐,因她的嫉恨而无辜丧命。
“你好自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