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燃掀开帐帘进来了。 这点不算出乎意料,苏齐云一面校准着赤道仪,随口招呼他坐下。 “还有一半故事,我想讲给你一个人听。” 苏齐云放下手头的事情,回头看他。 “其实当时,顾培风没有和我们一起回去。” 苏齐云低下头,不知注视着哪里:“我猜到了。他,向来不是个听劝的人。” “小北胖子他们下车之后……” 易燃开始补完昨天没讲完的后半部分。 * “你们回去吧。” 等胖子阶段性嚎完,顾培风平静地说了这句话。 小北他们还想跟着劝解,易燃嫌他们添乱,摆摆手让他们都先回车上去了。 等其他人都上了车,易燃这才摊牌,“你是顾氏二公子吧。你这条件,还需要这样,那世上一大片人不是都没活路了。” 没想到这句话莫名其妙地触了顾培风的逆鳞,他愠怒地瞪了易燃一眼:“我不是什么顾氏二公子。” 过了会,他似乎自己也觉得敌意太过重了,转圜道:“你走吧。别坏了你们来西藏的心情。” 易燃又老话重提,以生活多么美好为指导思想开导一番,但从顾培风垂眸望着深渊的表情来看,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我在这费力讨人厌,说半天跟风过耳朵差不多。你想不想活,的确不关我的事,可你总得给我个理由吧,你这大好年纪,高中……毕业了吧?” 顾培风嗯了一声。 易燃一拍大腿:“你连高考都趟过去了,还有啥他妈能比高三还黑暗??” 或许对易燃来说,人生的确是这样。 顾培风转脸看了他一眼,漆黑的眸子是失神的,像无底无光的深渊。 他安静地转回去,继续凝视着深渊:“你试过被你妈亲手掐死么?” 易燃被这句话劈得脸色一白,一时语塞。 顾培风的黑瞳里倒映着圣山。 暗黑沉重的山体上,覆着神圣白雪的冈仁波齐——接纳一切隐秘与黑暗的圣山。 “……她不如当时一口气掐死我,至少,我还能恨得光明正大点。” “反正我的命也是她给的。可我放弃挣扎,等着她亲手掐死我的时候,她忽然改了主意,一把把我丢出了大门外,让我滚。当时,我吓死了,没命的跑,她好像变成了个恶毒的巫婆,乘着黑夜在后面追我。我躲在房子外面担惊受怕了整整一夜,到第二天中午,我想她酒应该醒了,才大着胆子回去。” “那天晚上,我妈开煤气自杀了。” “长大了,我想起那天晚上房间里怪异的味道,我才明白,那是煤气。最初,她是想带着我一起自杀的。” 易燃忽然觉得,他刚叽里呱啦说的那一串,有多可笑。 “你不是别人,没办法思考别人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所以,别劝了。生活对你来说很美好,你还有崇高的理想,可对我来说,活着的每一天都在赎罪——赎毁掉我妈生活、前途、声誉和人生的罪。” “不过最后这两天遇到你,挺好的。”顾培风低下头,冷风刮得他黑发瑟索。 “你是个好人,我……祝你实现理想吧。回去吧。” 易燃坐着没动。 “至少,你把车开远点。”顾培风换了个角度,“车上还有两位女生。” 这个的确需要考虑,叮当她们,自小家境优渥,没见过黑暗和具有冲击的事情。 易燃回去开车。 山道狭窄,他倒了好几把才把车换了方向,刚要左转弯,下意识瞥了一眼后视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