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知一直觉得郁瓒很会得寸进尺。比如现在。——“姐,我真的难受。”郁瓒站在她一米开外,手里还拿着没喝完的水杯,垂眸时显得恹恹病态。郁知背对外侧假装没听到,被子裹到下巴,身体蜷起来。她拒绝与外界交流。“姐。”郁瓒再次开口,声音很低,混着小小的喘息,仿佛花了大力气才叫出这一声。郁知没动。“姐,我胃……又疼了。”.....“药呢?”郁知闷闷出声。“在行李箱。”“自己没长手?”“没力气了。”“...我服了你了。”......郁知光着脚踩上地毯,往客厅走,从玄关处拽过行李箱,蹲下身,娴熟地拨开密码锁,翻开郁瓒那堆用报纸裹着的一个个中药处方。......等她抱着药回到卧室时,少年半倚在床沿,昏黄的顶灯打在他睡衣上,映出些潮湿的痕迹。“张嘴。郁瓒缓慢低头,舌尖擦过女孩指腹:苦。“快二十岁的人了还怕苦?”药片塞进郁瓒唇齿间。“真的苦。”郁知斜眼看他:“还演?”郁瓒此时的可怜样郁知不信。面上确实是一副虚弱劲,可那张乖乖脸上偏有一丝暗火,埋在深不可测的瞳眸里。他眸子里分明埋着森冷锋刃。郁瓒一向如此。外表示弱,骨子里暗藏凶光。喂得急,水迹顺着少年的唇角往他睡衣里渗。郁知随手将床头柜上的纸抽扯出几张,递到他面前:“擦擦。”郁瓒接过纸巾,没有立刻动作,只抬眼看郁知:“姐生气了?”郁知撇开脸:“废话。”郁瓒哑着声:“对不起。”郁知不想接这话,将水杯重新塞回他手里,绕到另一边床沿,背对着他躺下:“别跟我说对不起,你能少来烦我就行。”郁瓒:“......”.......身后床垫略微下陷,郁知将薄被拉到下巴,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枕套边缘。“去沙发睡。”郁知有些不耐地开口。身后,逼近的气息钻入郁知鼻尖,温热的额头抵上肩胛骨,汗湿的发梢蹭着她后颈。郁知烦躁得额角都感觉发烫,往前挪了挪,抄起个抱枕隔开二人距离:“睡觉就睡觉,别乱动。”“姐姐。”他又出声,一字一顿,好像下一秒就会钻进郁知耳朵里,“胃还在痛,可以给我一点温暖吗?”郁知的手背往枕头下一塞,不见丝毫动静,懒得骂他。可郁瓒仍耐着性子,贴近被角,身上那股浅淡药味混了夜的凉,一下下蹭进她被窝。光线昏沉到几乎看不清彼此轮廓里,郁知却能听见那浅淡呼吸声越来越近。是郁瓒惯有的阴柔和“耐心”。“郁瓒,你很喜欢这样吗?”郁知忽地开口,声音很轻,“每回看我不痛快,你就能睡得好?”“我没想让姐不痛快。”他轻咳,手摸上郁知后腰,声音微弱沉闷,“只是疼。”“想抱抱姐。”“那疼死。”郁知把“死”字咬得极冷,可语气末尾有颤音,恼怒中又带着点压抑的情绪:别来碰我。”郁瓒的手往下,扣住郁知的掌心。十指相扣。“我叫你别碰——”她话说到一半,郁瓒却温吞地吻了下她耳侧的皮肤,薄唇的温度渐渐覆上后颈肉,有点痒。郁知背脊一僵:“有完没完?”郁瓒放开一点距离,收回唇:“姐,别赶我。”见她没大幅度拒绝,喉结微动,便又再度低头亲到二人相握的手背,逐渐磨蹭到指节。他在她指尖吮了口气,缓慢抬头,贴近她侧脸,呼吸喷洒上来:“姐……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郁知睁开眼,生硬地开口:“大半夜的,你又瞎想什么?”郁瓒继续逼近,吻沿着她下巴侧一点点的挪近,语调克制:“那男人能有什么好。”“他会有我听姐的话吗?”郁知不说话。他稍加力道把她翻过来,面对面:“在我面前闭嘴,在他那儿姐也这样沉默?”郁知有些烦:“郁瓒,你够了。”“你觉得我会回答你这种问题?我不记得我们的关系有这么好。”他说不够,声音里夹杂委屈:“关系怎么不好了?我胃疼,药是姐拿的,水也是姐喂的。”“姐姐不会狠心对我。”郁知哼了一声:“那是我蠢。”郁瓒靠近,鼻尖抵着鼻尖:“蠢也不错,证明我还没被姐彻底放弃。”“姐,叁年了,你还在气我吗?”“当时我真的.......”“行了!”郁知打断郁瓒的话,往后退:“少来这一套,不是胃疼吗?吃过药就赶紧睡。”少年脸色苍白,看着没什么劲,但牵住郁知手腕的动作不见松动:“我就是睡不着……疼得要死,我睡不着。”“姐,你别躲我。”“怎么?你又想让我怎么办?又要我天天抱着你?”郁知心里一股燥火燃起,指尖想挣脱开郁瓒的掌心。“感觉要死了就去医院,我又不会看病。”郁瓒默了两秒,忽而,伸手将郁知半拉进怀里,声线低哑:“抱我一下也好,姐,我真疼。”郁知挣扎:“放手!”郁瓒这回没再装弱,力道明显加强,将女孩拽得重心不稳,一下撞向他胸口。她吃痛:“你胃疼还能这么拽?”“疼也拽,”郁瓒说,“比起疼,我更怕姐不管我。”郁知心里有怒意升腾:“郁瓒,你闹够了吗?药也拿了,喂也喂了,你还想怎样?”郁瓒轻抿唇角:“还想姐别走。”“我去死行不行?!”郁知气得不行,口不择言,一把拍开他抱着自己腰的手,“别缠着我了,我在这儿你就不死,你把我当成止痛药吗?”郁瓒语气平静:“如果姐真死,我恐怕也会跟着走。”郁知脑中“嗡”的一下,“死”字和郁瓒这个生病如家常便饭的人绑在一起,让她呼吸不稳。她冷声:“少用‘死’字绑架我。”“要死你自己去。”郁瓒反而握住她下巴,让她直视他眼睛:“姐要我去死,是不想看见我?”“对,”郁知看他,“想让你滚。”郁瓒轻笑出声,笑里有股暗劲:“姐让我滚,那我不是白白疼到半夜了。”“那你就留在这儿疼,疼得生不如死。”郁瓒手掌贴在她后颈,将她拉近,眸子倒映出深夜的阴影:“有姐,我死也甘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