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我说,我们就此分开吧。”就此分开。此后山水不相逢,再无相思寄巫山。*滕府祠堂。林明淑已听到了滕越回来的消息。她跪在丈夫的蒲团前,看着香炉里的香烧到了尽头,亲手又续了三支香插了上去。“滕越今天回来了,蕴娘要跟他提和离的事了。”她想起邓如蕴的模样来。想到她一个人,艰难地拖着一大家人过日子;想到她自来了滕家,给滕家帮过的忙早超过自己给的钱;想到她心里可能已经有滕越了,可因为契约再先,她让她走,她再没有一句多余的话......“那孩子,真是好孩子,也不知是怎么样的母亲,能养出来这么好的孩子......”林明淑说着,喉头发涩。可惜、可惜她的出身太低了,在这个世道与世风中,实在不是滕越的良配。林明淑说自己没有当好一个母亲,她低头垂眼在丈夫牌位前。“我竟养得自己的女儿如此地恨我,竟然想要拿她的弓弩射我。可我不能在把遇川耽误了,他可以凭借军功升到游击将军,但再往上,要么立了奇功,要么就要有人搭桥牵线。”三炷香不住地往下染去,烟雾细细长长地盘旋在香炉上牌位前。她说,“你走之后,这世道更烂了,到处都是泥淖,走一步都难如登天。施泽友攀上了大太监,而那大太监是这天下真正的主子,他正值春秋,往后还不知要风光多少年,我只能,只能让遇川娶永昌侯府章家的姑娘。”“我这个做娘的,能为他做到的,也就是这样了。”但林明淑说着,脸色难堪了起来,“可是,他偏偏中意了,我给他找来临时挡事的契妻。”念及此,她只觉得头痛到几欲裂开。她咬着牙忍着这剧烈的痛意,反复叫起了丈夫的名字。“你在天有灵,能不能指点儿子,让他今日听蕴娘说完和离的事,就应了吧!”“别再纠缠,别再闹事,就应了这和离,放蕴娘走,也好尽快地和章家定下来,只等章四姑娘孝期一过,就正经去娶高门贵女为妻。”“只有那同大太监沾亲带故的高门贵女,才能帮他往后把路走好!”她说着又叫起丈夫的名字。“你一定,一定让他应下同蕴娘的和离......”只是话音未落,她亲手为丈夫点燃的三炷香,中间那一炷,突然噌出了火苗来。林明淑怔怔看去,不知丈夫牌位前的香炉亮起火光是为何意。然而这时,祠堂外有了青萱的脚步声,青萱隔着窗轻声叫了她。“老夫人,柳明轩那边......好像吵闹起来了。”“谁、谁在吵闹?”“好像......只有二爷一人......”话音落地,林明淑的头中又滋啦闪过剧痛。她强忍着看向丈夫的牌位。这场和离,到底能不能让滕越认下来?*柳明轩。滕越没将那放了和离书的案台摁断,却一下把整个案台都压翻在了地上。案台上的花瓶摆台茶盏哗啦全都砸了下来,案台轰然到底,发出砰得一声巨响,砸在房中的青石板上,砸碎了两块石板,将门也震开了去这动静惊动了整个柳明轩。仆从们皆快步跑了过来,有人近到房门前,看着里面的案台倒地,满地碎瓷,都惊诧不已。“二爷,夫人,出了什么事吗?”“要不要我们进去收拾一下?”一大群人聚在了门口,可房中只传来暴怒的声音。“走开!都走!谁都不要进来!”他一声暴喝也如案台倒地发生的巨响,只将人都震慑开去。只有邓如蕴看着他青白的脸色,心下一揪一揪地疼,她不知要怎么办,只能看着他通身的不解与震怒,哑声道了一句。“你冷静点......”“冷、静?”滕越一把扯住了她的手腕。“你教教我怎么冷静?!”庭院在他的暴喝下完全沉寂,可在柳明轩外,似不断有脚步声走来跑去。整个滕家已被他的震怒搅动了起来。邓如蕴亦不知要怎么教他冷静。她一时间没有开口,他却忽然在这时低矮了声势。他微俯着身子,拉着她的手跟她问了过来。“蕴娘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我不在家的这些天,出了什么事?”他着急地问了过来。“是不是杨家的表姨母又......”他觉得这不可能,在经过了大表妹的事情之后,表姨母感激她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再像从前一样折辱她?他果见她摇了头。但不是表姨母又是谁,谁会让蕴娘做出这般的决定?他忽的想到了一个人。“是娘?!是不是娘说什么了?”他的母亲可是每日都在紧张惊慌中度过。可他问去,只见邓如蕴又摇了头。“将军,没有人说我,没有人欺负我。”她不想让他到处乱猜了,只把在心里想过百十遍的话,说给了他听。“将军很好,滕家也很好,但将军不也知道吗?我的出身太低了,在这里格格不入,那也女眷间的宴请令也我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