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作为被照顾的对象,徐予凛从来没有表示过这样是不妥的。 其实她一开始不是这样的。认识徐予凛的时候,她还只是一个小孩子,想法没那么复杂,单纯得很,对徐予凛也没有这么尽心尽力。 乐葵情绪莫名地低落下去,她抿了抿嘴,突然说:“……小凛他,小时候身体比现在更差,常常要住院,有一年在医院住了半年……” 傅若雨“啊”了一声。 她确实也觉得徐予凛白得有点过于病态了,换季时据说也总是感冒发烧,但是她以为他是比较少运动的原因,没想到他以前是常年住院用户。 “那时候,如果我不去医院,整个病房就只剩他一个人。病房又大又安静,他总是一个人看书。他那时候很瘦,比现在还瘦很多。什么都不吃,所以营养缺失,每天都要打营养点滴,每天都要吃很多药……” 她也生过病,只是普通的感冒胶囊都觉得咽不下去。 而徐予凛每天要吃比感冒胶囊要多很多的药,那些药种类繁多又复杂,外包装统统都是她看不懂的英文文字。 和吃饭时挑三拣四的挑食行为不一样,那些药他总是面无表情地吞下去。 她小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他这样的时候,都觉得心里堵得慌,非常难受。 等到年岁渐长了,明白了那叫心疼。 其实,乐葵现在还记得她第一次见到徐予凛的时候。 蜷缩在角落,浑身湿透,眼神阴冷凶狠。 就像被遗弃的小狗,拒绝任何人接近。 就算第二天穿着贴身的小西装,整个人又整洁又干净,还会对人微笑。然而对她来说,彼此初见时那副湿漉漉的狼狈样子在她心里仍然是最鲜明的,就像第一次不怕被人拒绝那样,她很想要亲近徐予凛。 徐予凛可能以为她已经忘了,但是她现在还记得那时候的事。 初见时拒绝任何人接近的一幕,和病房里形影单只的小孩子重合在一起,在她幼小的心灵留下很大的震撼。 自那之后,她就无法放着他不管。 她想要对徐予凛很好,不想让他孤零零的,不想再让他一个人。 傅若雨喃喃道:“没想到是这样……” 她开始明白,为什么总觉得这两个人的牵绊那么深,原来不仅仅只是一起长大的原因。 也明白了乐葵对徐予凛这么好的原因。 傅若雨看着乐葵,忍不住感叹:“小葵你啊……真的很喜欢徐予凛呢。” 喜欢? 听到傅若雨的话,乐葵忍不住怔住了。 相识十年,她自然是喜欢徐予凛的,很喜欢很喜欢。 因为喜欢,所以她想要对徐予凛好,想好好照顾他。 但这种喜欢,还可以连带包容他的所有行为,包括他吻自己吗? ……她甚至还回应了徐予凛的亲吻。 乐葵的脑子混乱,她第一次觉得迷茫了。 她对徐予凛的喜欢,原来是可以接吻的喜欢吗…… 另一头,回到老宅的徐予凛不知这边的迷茫,让严和打开地下室通道的锁。 之后让老管家在出口等着,徐予凛一个人独自下了楼梯。 他的脚步不疾不徐,在寂静的空间回荡着,一路前往那个不见天日的阴暗密室。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支持~ 今天出门了,有虫回来捉下 第21章与魔鬼 暌违多年的地下室,一如记忆中那般阴冷潮湿。 纵然已经很多年未曾踏入,徐予凛对这里的记忆丝毫未改,一墙一壁都是那般熟悉,熟悉得惹人厌烦。 前方的房门紧锁,透过小小的铁窗望进去,里面是异常狭窄的空间,中间摆着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干瘦如柴的人,身上插满了各种仪器管子,看不出男女。 旁边的机械传来一阵“嘀——嘀——”的声响。 仪器上跳动的节点缓慢得近乎没有,就像苟延残喘的残旧机器,等到什么时候,便会彻底停止。 “……这不是还活着么。” 寂静的空间回荡的嗓音冷淡而带着嘲讽,徐予凛站在门边没有进入密室,阴沉的目光从铁窗投视进去,落在床上的人身上。 严和硬着头皮通知他,说这个人应该撑不下去了,所以他才会回来,见他最后一面。 如今看来,还吊着最后一口气。 徐予凛眼底闪过讥讽,视线在那人的脸上转了一圈。 那张脸,虽然现在变得干瘦又难看,但仍然能看出那五官,和平时透过镜子而映出来的他,长得一模一样。 当然一模一样,毕竟他的基因来自于他。 全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基因基本一致,再也找不出别人。 徐予凛嘴角藐然轻勾,他推开门,迈脚进入密室。 室内空气阴暗压抑,充满了死气沉沉的氛围。 他无声地来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睥睨床上的家伙,目光扫过那张脸,落在那人身上插满的管子。 “嘀——嘀——嘀——”半死不活的声响缓慢响着,每次都几乎觉得不会再响,运行停止一切,下一秒又再度幽幽地响了一声。 徐予凛从没有把这个名义上算是他“父亲”的男人放在这里。 徐家所拥有资产不计其数,明明富可敌国,在如今社会上却几乎无人知晓。因为它是独自形成的体系,没有旁系亲人,除了徐家的当家主人,家族里面再没有别人。 床上躺着的男人,是上一代的家主。 所有家主的出生都并非是出自女人腹中,而是从一个名为“x”计划的徐系机构体制所培育而出。 第一任家主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他建造了“x”计划,以自己的基因培育出了下一个任的家主。自那之后,徐家的家主便是这样一代接一代地遗传下来,累积起庞大的财富,却没有任何人知道有这样一个家族。 用最好的基因孕育出来的小孩,注定拥有惊人的头脑,聪明得不像一个普通的孩子。 徐予凛也是一个这样的产物。 上一代的家主如之前的家主一样,把他培育出来,又后悔了。 那个人放弃不了手上的一切,妄图获得永久。于是想把他的存在抹杀,从出生到六岁那年,他都是被关在这个密室,和此刻的他一样,身上插满了仪器,接受着非人的折磨。 那六年时间里,他的身体被折腾得腐败不堪,宛如行尸走肉。那些年,他只和床上的这个人见过面,一直听着仿佛从地狱爬来的话语。 他因为这个人获得新生,又因为这个人见识过地狱。 可惜,这个人到底不够狠心,居然没有直接杀死他,还让他找到机会逃出来,反而自己变成躺在这里的人。 他比这个人心恨,夺得主导权之后,连人的意识都彻底斩断了,只剩下一颗心脏还在运转。 一开始,他想要这个人活着比死更难受。 所以他一直吊着他的生命。 只不过现在,他的想法变了。 他要离开这个腐朽的地方,前往他想要到达的地方。 那个地方,可以让他心绪平静安稳,不再充满戾气。而且那儿还有他想要得到的人,以及想要和那个人一起度过的平稳生活。 他喜欢那样的日子。 为了得到他想要的,他可以做任何事。 徐予凛眸色黑沉,他伸出手,手指轻触机械的开关键。 只要他关掉了这个,这具身体的心跳就会停止运作—— 如此一来,一切就都结束了。 徐予凛眼眸低垂,刘海挡住了他眸底的眸色。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机器的“嘀”声比平时显得尖锐许多,听起来像是有谁在悲鸣的错觉。 徐予凛的指头轻按在开关键上。 “嘀——” 然而他手指的力气还没有使出来,苟延残喘的机械终于发出最后一声“嘀”声,之后彻底安静下来,再也没有响起过。 徐予凛缓慢收回手指,他视线移动,睇向旁边变得很安静的机械。 阴冷潮湿的密室失去了这些年来的声响,像是连仅剩的活力都失去了,比平时还要更加死气沉沉。 在一分钟之前,这里多了一具“尸体”。 徐予凛嘴角轻勾,将视线重新投在床上那张干瘪瘦削的脸。 他伸手拉起盖在那人身上的被子,兴趣盎然将被子慢悠悠地拉高,一直到拉到完全盖住那个人的整张脸,才停下动作。 随后他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严和还站在出口,看到他去而复返,神色闪过一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低头恭恭敬敬地跟在徐予凛的身后,一路离开地下室。 把地下室的大门锁上之际,他的主人停住脚步,回过身来,语气难得带了点笑意地对着他说:“把人搬走吧。” 严和没敢抬头直视徐予凛,头垂得更低,“……是。” 他是从上两个家主便开始在徐家伺候的管家,在徐家已经将近五十年,是看着上一任家主长大的人。 这些年,他把所有一切都看在眼里。上一个家主性格有些神经质,脾气不太好,长年相处下来,却多少能摸得清他在想什么。 只有徐予凛,明明还很年轻,他却总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很害怕他。 徐予凛看了一眼眼前的老管家,没再说什么,转身重新迈开脚步,把这片不见天日的地下室彻底抛之脑后。 他那个“父亲”,从他一出生开始便将他置之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