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如果家务完成得早,她也会在狭小的房间里翩然起舞,修长脚踝上缀着小铃的银色链子,于起落跳跃间环佩叮当,好听极了。
只可惜,作为唯一观众的小李悠然从来没看过妈妈跳完过哪怕一支舞。
记忆里的舞蹈总是会被很多事情打断。
门外催缴房租的声音,高压锅犀利的嘶鸣,还有李为仁来势汹汹的暴喝。
公车重新启动,停顿的画面恢复正常,在微秒内快进到下一则新闻。
李悠然有一搭没一搭看着,突觉口袋里手机震颤。
来电显示让他有些意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通了电话。
喂,朱姨。
朱彤是李为仁的第二任妻子,平日里几乎充当着这父子二人间唯一的传话筒。
李悠然都不用接通电话,就能知道对方要说什么。
小悠,马上假期你回家住一阵子吧,你爸爸和妹妹都很想你。
恐怕不行,朱姨,我们做教培的最忙的就是假期。李悠然分神看着窗外,随口说着早就准备好的推辞。
那头似乎也知道他会拒绝,小悠,其实你爸爸她压低声音,前阵子做体检,他
和谁打电话。男的女的?
电话那头突然插进来的男声并不严厉,甚至算得上温和,却让朱彤蓦地噤了音。
即便是隔着信号杂音,李悠然也能从朱彤明显变快的呼吸频率里感受到这个女人躲藏在灵魂里的尖声讨饶。
恍惚间,李悠然总觉得一个名为父亲的巨大阴影正从听筒中源源不断渗出来,从儿时的角角落落爬出来,无声无息蔓延到自己脚下,犹如开在深渊上的血盆大口,轻易就能把他吞没。嘟嘟嘟电话陷入忙音。
不知是朱彤自己挂断的,还是李为仁上手掐断的。
直到看见规整的部门导向牌,李悠然才渐渐恢复了现实的落地感。
离九点还有些时间,这会儿办公室里的人还不算很多,踩点大军要过一会儿才会乌泱泱涌入。
许妄的工位上也是空的,干净得如同从未被任何人使用。
李悠然有些恍惚,突然萌生出也许昨天的一切都是梦的侥幸幻想。
李老师,早上好。
伴随着招呼声一起的,是黑咖啡浓郁的醇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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