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那么痴心妄想,也没有那么不顾全大局。我今天能从监视下逃出来已经是万幸,安茹阁下,现在伦敦城已经全部封了,城外全是皇家卫队在驻守,连只鸟都飞不出去,我一个人根本无关渡过关卡。现在能出城的除了军队,就只有少数帮派运输的物资通道能过,我只希望,您能送我出城就好。 唐知白着急,打断他,出了城以后你要怎么活? 因为情绪波动,手中力度不自觉大了很多,艾尔疼得兹了,他连忙放缓动作,抱歉这里离边境还有三百多英里,你一个人,要怎么活着走到那里?你从小到大都被人娇生惯养长大的,怕是连英国都没有出过,一路艰险辛苦,你受得了吗。 艾尔红了脸掏出一些珠宝和英镑,虽然落魄了,但这些年我还有些积蓄,路费和食物应该没有问题。 路易冷漠瞥了眼,那堆看起来可怜的珠宝,直接打破他的幻想,现在正值战乱,你一个贵族少爷带着这些东西,只怕没等走出伦敦城,就会被人抢光。 想法被无情否认,艾尔脸色霎时白了,唐知白也很忧心,问道,路易,那该怎么办? 每周三安茹家族的商队会走水路出城,有一路物资会转马车一直北山,你可以跟随在其中。我的商队虽然没人敢动,但是一路不确定因素偏多,饥饿压迫下总会有流民搏命拦截,你要清楚,这是你自己的选择。路易淡淡道。 一直困扰的梦魇心事被解决,艾尔糟糕病态的神情都回缓不少。 终是露出了数月来的第一个笑容 二日中午。 是个难得不错的好天气,晴空万里阳光璀璨。 细碎阳光撒落在身上有种恍若隔世的无忧,暖融融的仿佛可以忘却一切烦恼,花园中,园丁培养的鲜花盛放、各路颜色交织,诧异嫣红层层叠叠地煞是好看。 路易不在家,唐知白干脆让仆人在花园草坪上,铺上柔软织布,放上点心和午餐。 两人在花园中晒着和煦的阳光,艾尔软软靠在唐知白身旁,就像以前一样,享受难得的好日光,也是仅剩的好日子。 艾尔看着活泼好动的小西墨,穿着熊猫衣服在草坪上爬来爬去,不时还胆大好奇地翻找泥土里的蚯蚓,一点儿也不害怕,累得照顾他的女仆眼睛一刻不停跟着,完全不敢放松! 他眸中尽是羡慕之色,叹道,他真是好可爱真好啊。 是啊,他很可爱。唐知白会心一笑,见西墨想将那只泥鳅吃到嘴巴里,女仆在争抢阻止。 他挥挥手,翠丝,把他抱过来。 翠丝将他抱过来,放在唐知白他腿上,艾尔也直起身,好奇地打量着这只淘气泥猴子,见到是唐知白,小西墨立刻嫌恶地丢弃了手里的泥鳅,伸手要他抱抱,唐知白认命地拿出手绢一点一点,将他手里的泥巴清理干净,这个小东西每次都弄得一身泥土,辛苦了翠丝天天给他清洗,可奇怪好笑在,他还有洁癖,只要回家身上有一点不干净,就要闹不开心,也不说话就呆呆在那儿发愣看得人心疼。这点和路易小时候真像,不过路易小时候可没有这么活泼,也希望西墨别长大像路易一样沉闷。 艾尔伸出手指去逗弄他,小西墨乖乖坐着给人清理,只是瞪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个陌生人 他取笑道,阿诉,你还真是从小到大都在养孩子。 西墨亲生母亲是个坚强地女人,一个禽兽侮辱了她才有了西墨,可她无惧流言蜚语,逃出来以后,宁愿一个人艰难苟活也不愿意伤害无辜的生命,她优秀品性是连很多男人都比不上的。 唐知白也很无奈,这就是命运吧,我和西墨也算是有缘。 艾尔满眼佩服,她真是个坚强的人。可眼底终究有些许落寞。 金色阳光撒落,他那头漂亮金发似乎再也没有幼时那些天真耀眼,随着时间和岁月的成长,一点点黯淡于世事之中。看见他的落寞,唐知白猝不及防将西墨放到他怀中,艾尔惊得手足无措地抱住孩子,动作滑稽僵硬,孩子身体太软,他生怕一用力就伤到他。 艾尔,你也是我见过最坚强的人。唐知白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 虽然现在我依旧不赞同你的做法,但是人总有自己需要执着追求的东西,你很勇敢,没人几个人拥有这份勇气去追逐爱情。其实,你不知道,路易是个固执的人,凡是只要做了决定就不会改变,我再怎么努力劝说都没有用,这一次肯帮你,他也必然是被你的这份决心所影响了,他尊重感情。 小西墨在他怀中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目光停留在那头金发上,伸出手好奇地翻弄 艾尔眼眶湿润,愣愣问道,阿诉,你觉得现在幸福吗? 唐知白浅笑看了眼小西墨,这样的生活我从前没有想过,但我觉得很满足。 艾尔看着唐知白依旧澄澈快乐的眼神,一阵心羡,这几个月他心态变化很大,仿佛挥别了过去单纯天真的自己,世道艰难人心险恶,自己原来可能错了,或许只有路易斯安茹这样的人才能保护好你,阿诉希望你能一直那么无忧下去,阿诉你幸福就好 他声音犹如蚊鸣,轻声细语地让人真得不清晰。 唐知白安慰道,你也会的,艾尔,你是个值得被上帝祝福的人。 说着他将糕点旁的木箱放在艾尔手中,有些惭愧,说来可笑,逃出诺曼庄园的时候场面很紧急混乱,那时候我身无分文,放在银行的存款全是诺曼的户头,我不敢去冒险,所以今天得来的一切全是路易的努力。 这些是他给我的生活费,和一些送我的珠宝。我还兑换了一些小额英镑,路途艰苦会方便你兑换使用,我会多劝劝路易保证你的安全。 他皱起眉,可有些情况,你只能靠自己,我会在伦敦城等你回来的。 说着说着,唐知白垂下头声音呜咽,再说不出一句话。 艾尔打开手中木箱,里面放着金条和一些奢侈珠宝和英镑,如此多钱全部被装在个狭小的箱子里,他惊了一跳,连忙拒绝,想将箱子还回去,阿诉拿回去这些是你全部积蓄,你还在要路易斯安茹身边生活,现在这种世道你把钱全部给我了,你怎么办! 知道艾尔误会路易了,感情上的患得患失,也让他担心路易哪天会将自己抛弃,可唐知白从来不会质疑路易的真心,阻止了他。 冷静道,这是给我朋友的礼物,等战争结束,我会在伦敦城里等你们,你让荣西沙尔曼那个混蛋亲自还给路易。我在这里是安全的,你也会安全回来,对吗? 感动弥漫在心头,泪水打湿了眼眶,艾尔郑重地点点头. 而他怀中的小西墨,开心地拍打着木盒,发出声响节奏让他很开心 三天之后,便是货运出船的时间。 凌晨码头的风凄冷入骨,黑夜下几十人举着火把装载货物,大船和码头周围一圈,到处有人手持枪械严肃守卫,根本没有闲人敢靠近。 雾气在蔓延,它紧锁了整个城市,抬头看不见一点天空。随着海浪翻涌的声音,肌肤被风刮得刺痛,像是无数根银针随风而来,唐知白眼睛几乎都要睁不开。 路易揽着他站在码头边缘,厚重柔软的毛领,几乎要将他的整张脸埋了进去,尼尔和加利等人跟在身后,泪水已经沁湿了唐知白整张脸,他心疼不舍地看着艾尔,一定要注意安全。 说罢上前给了他一个温暖无比的拥抱,艾尔也哭着抱住他,我会的。 分开后,路易看着这个哭得像泪人儿一样的艾尔,蹙起眉,记住,我的人会把你送到北爱尔兰地界,但是那再往上走,就属于战火中心地带,我的人不会去冒险接触就会离开,之后就是你一个人,生死命运在你自己手里。 艾尔郑重地点点头,感激道,谢谢您。 远行分别在即,唐知白泪水止不住地流,天南海北各自天涯,艾尔这一去今生能否在再见也未可知,尤其还是那么娇弱胆小的一个人,他道,艾尔,我在伦敦城等你回来,祝你好运! 艾尔浑身一震,狠下心转过身上了船,眼泪决堤般流淌,它不敢发出哭声,也不敢再看林诉一眼,生怕这一眼便会让自己崩溃 阿诉,我的朋友,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艾尔小天使啊 第86章 直到货船被浓雾吞噬,消失在了遥远的海面之上,唐知白才依依不舍离开码头。 也许是伤心过度,回家的车上就迷糊睡着了,路易面无表情地用手臂揽着他,开启空调又用毯子把他盖起来,尽量使唐知白睡得舒服一些。 车辆行驶一段时间,原本凌晨两点应该一片寂静的街道,却被一堆警察用火把照得灯火通明,甚至还封锁起了道路,动静闹得特别大。 居民早已习惯,只是蜷缩在家中根本不敢开门开窗。 虽然凌晨车辆极少,但主干道上不时也有处理紧急事务的人要走,所以就被一连串的堵在了封锁线外。 警察在前方凶神恶煞犹如土霸王般,呵斥怒骂着所有车辆和行人,路过甚至要一个个开车检查,没有人想惹麻烦,不少人都垂头丧气下车接受检查。 被吵得不行,唐知白在路易怀中无意识呢呢了一声,路易看向前方,淡淡道,怎么回事? 我下车去看看。坐前座的尼尔也不明所以,连忙下车去查看。 半晌后,他回来看着后排熟睡的人,自觉压低声音,一脸鄙夷道,表面上是逮捕犯人,实际上是今天希尔公爵家的几个黑奴逃跑了,所以这些看门狗才这么卖力搜查,现在伦敦所有非白人全部要拉去警察署里审查,现在连白人的车都要全部搜查。 路易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就是那个贩卖人口的希尔家族? 尼尔点点头,就是他们家。 在主干道上煽动警察封路,真是大手笔。路易的话很冷漠。 尼尔试探道,唐先生还在车上,要不要我们去和警察? 路易低头看着怀中睡得正香的人,为他拉了拉毯子,冷淡道,今天不能动手。 尼尔只好作罢,就想上车,结果打开车门,因为在外面站太久身上带了一大股寒气,灌进一股冷风,路易立刻无情道,你,去前面坐。 他真不想和莫里斯那个变态坐一辆车! 尼尔只好委屈的关上门,屁颠屁颠地跑去了前面。 夜晚车辆队伍排得并不长,没几分钟就轮到了路易坐的这辆车。 前方尼尔、加利等人都同一时刻下车抽起烟,十几个人有意无意地露出腰间手枪,不时还往警察这边瞥,人数碾压,个个还看着凶神恶煞! 几个小警察愣是被骇得连这辆车都没敢走进,连忙偷摸去叫了老大。 车辆内外温差过大,玻璃上铺满一层厚厚雾气,有人敲了敲窗户,司机看了眼路易,得到命令才缓缓打开车窗。 哟,老熟人啊,路易斯安茹先生。 这声音充斥着浓浓痞气和不正经,还有股诡异的笑意。 埃文斯。路易冷淡地看着他,甚至连尊称都没有叫,你想要我下车,接受你的的检查吗。 哪儿敢啊。埃文斯一点也不畏惧这个黑道上让人闻风丧胆的男人,甚至脱下警察朝他行了一礼,他若有似无瞥了眼靠在路易身上的人,虽然全身被裹得什么也看不见,但能这样接近路易斯安茹的人还有谁? 他调笑道,只是觉得真是巧啊。 那希望埃文斯先生一直有这样的好运。说罢,路易冷漠地关上了窗户。 从来没有见过大佬,旁边小警察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 唯有埃文斯笑意不变,抬手放行,看着道路上那几辆渐行渐远的黑车,埃文斯眼底波澜在酝酿、在发酵,这个表面什么都满不在乎的纨绔男人,似乎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这时,街道另一头驻守的威尔逊弗格斯警长,听到消息就带着一大堆人,气势汹汹地冲过来兴师问罪,埃文斯!你敢不搜查就把车辆放行!脸上的横肉因为剧烈奔跑过来,而一层层抖动着,脸红得就像腌制过的猪头肉,气息还粗大地一喘一喘,他撑腰对埃文斯怒目而视。 诺,人还没有走远。埃文斯耸耸肩,指了个方向,威尔逊长官要是现在开车去追,完全能追上。当然,搜查了路易斯安茹的车辆,这份功劳禀报上去,完全就您一个人的功劳,千万别提我的名字,和我们所有人无关。 他最后声音冷冷,身后的几个警察也不友善上前看着威尔逊,两人在警察署不睦已久但平分天下,入职的警察们也站队明确,各自属于一派阵营,而威尔逊属于老一派贵族势力,能争夺到机会讽刺对方,威尔逊当然要不惜余力的,全力打压这个意大利来的乡巴佬! 可一听名字他就僵住了,尴尬地嗫嗫道,路易斯安茹活跃在克林顿区的那个人。 埃文斯讽刺地笑了,看来,威尔逊长官的虎豹雄心也不过如此嘛。 说完就带着手下转身离开了。 留下威尔逊僵硬地伫立在原地,恨恨地看着埃文斯背影,拳头紧捏着,内心狠毒咆哮道:该死的埃文斯!不过是个愚蠢的乡巴佬,现在都敢和他叫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