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变得很迟钝,努力的撑起眼皮,却发现自己的双眼痛极了,眼帘被泪水模糊。
她抬眼望他,忽然慌慌张张开始褪衣。
离鸢大惊,连忙关了玉容坊的大门,自己也避去了内院。
宋兰亭也是一顿,拧着眉头看她,倒也没阻止她奇怪的举动。
她将外衫解开,拔下头顶的碧玉簪子,然后用簪子挑开了外衫的内缝,从中轻飘飘落下一张泛着淡淡枯黄的药方子。
她捡起纸张,又囫囵套上破烂的袍子,冲到内院,蹲在那颗芭蕉树下。
刨着湿润润还带着潮气的泥坑,刨的满手是淤深的泥。
宋兰亭就这样,视线随她而动,眼睛眨也不眨的凝视着她。
最后,挖了不知有多深,她终于将芭蕉树下埋了许久的一坛黑瓮取了出来,顺手砸开了瓮,露出了里头藏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是一颗珠子,一颗泛着幽光的珠子,色泽丰润,约莫玉盘大小。
陆温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神情振奋:“殿下快看,夜避珠,养成了。”
宋兰亭指尖微蜷,像是猜到些什么,轻声问:
“什么是夜避珠?”
她又抖落出那张泛黄的药方,恭恭敬敬的递给宋兰亭:
“是药王谷的薛神医,曾给过我一张治疗寒症的方子。”
“大约是用桂枝,茱萸,生姜,丁香,茯苓等等,辅以昆仑之巅的几株草药。”
“再采以秋夏无根之水,将琥珀蜜蜡红玉髓,玛瑙等温养之物,熔火炼化,置于其中。”
“历经春秋四季七百余日,便可得上一枚滋养温补,可祛寒症的夜避珠。”
她将珠子拾起,掂了掂,的却有些重量:“如今入了秋,正好殿下试试,有用无用。”
说罢,将珠子抛给了宋兰亭。
那珠子并非是有些重量,而是相当沉重,这一砸,险些将他砸了个趔趄。
好在他的身子再如何薄弱,这寒症再如何叫他病病殃殃的,到底是个习武之人,也算不得娇弱。
他很快就稳住了身形,将剔透圆滚的珠子抱在怀中,瞪着无辜的双眼看她。
“这……能贴身用吗?”
这么大颗的珠子,他平时放哪儿啊?
招文袋,装得下吗?
她伏地而跪,重重埋首,冰凉的青砖剐蹭着她的鼻头:
“奴婢……奴婢……奴婢首次做夜避珠,想来……想来是模具做了大了些,还请殿下恕罪。”
“明日,明日奴婢再做一个。”
宋兰亭那双幽邃的眸子微微垂着:“听闻药王谷的弟子,不会轻易出山,你是如何请动他们的?”
陆温忖了忖,思索着答:“殿下的救命之恩,奴婢无以为报,这张药方,是奴婢替药王谷寻得了药材换的。”
宋兰亭倒是生了兴趣,又问:“拿什么药材换的?”
陆温抿了抿唇,不知是否要说实话,只是到底她将宋兰亭视作主子,既是主子,那便不得有瞒。
“其实算不得药材。”她别过脸去,解释道,“前几年,薛神医出谷看诊时,有一神兵利器被人偷了,我替他寻回了那兵器,他便教我这方子。”
宋兰亭散漫道:“薛神医的神兵利器,说的可是名震江湖的攻山玉?”
攻山玉,是与鬼曲齐名的神兵利器之首,削铁如泥,哪怕冷硬山川,也只须一把利剑,便可破其险阻。
陆温道:“正是。”
他眉宇微蹙,又问:“听闻攻山玉落入了北狄腹地,你又是如何拿到的?”
陆温默然,唯有将头埋得更低。
脱籍之恩,她愿以性命相报。
他轻轻一叹,微微附下身,宽阔的手掌稳稳攥紧了她莹白如玉的手腕,将她拉了起来。
他的掌心火热,陆温却如同被烈火烹烤一般,肌肤相接的那一刻,浑身不适,连连后退,又惊觉失礼,再次跪了下去:
“奴婢该死。”
“陆云栖。”
他没有再去扶她,只是面色沉凉,带着自嘲之意:“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陆温咬了咬唇,却始终不敢说话。
“你现在开心吗?”
他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