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用手背推他半坐起来。 “不说了,我的时间到了,要走了。” “不!” 司徒非红了眼,因为说得太急,口水流淌出来,“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什么鬼契约,我要解除!” 他失去理智,犹如笼中困兽冲着琳琅大吼,“臭婆娘,你听见了吗,我要解除契约,我才不要欠你!你休想我记你一辈子!” “好吧,不记得也没关系。” 琳琅歪了歪头,雪色的瞳仁里映出他此时失控的狼狈模样。 她“嘻嘻”笑了,神态天真烂漫。 她说,“你哭起来,真像一条狗,很丑,还是不要哭了。” “好,我、我不哭,乖,你告诉我,怎么解除契约?”司徒非跪在地上抱住她,喉咙溢出痛苦的哀求,“求你,别玩了,快告诉我!” “咦,司徒非,你怎么突然变瘦了,明明之前还是一个大胖子。”琳琅忽然捏他的脸,仿佛在做什么好玩的游戏。 司徒非嘴唇哆嗦着。 记忆后退了。 返祖,开始。 “司徒狗蛋,你还在这里愣着做什么,赶紧给本尊做饭呀!” 她的耳朵变尖。 “司徒非,你看本尊美吗?” 脸上的绒毛疯狂生长。 “小胖子,本尊今晚想炖了你做个人肉煲,你觉得怎么样?” 獠牙显现。 最后,她说—— “你……谁?” 尾巴,出来了。 蓬松的,在风雾中招摇,像是月光里的雪,干净无瑕,没有一丝斑驳的瑕疵。 好美。 司徒非眼神呆滞。 他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九尾狐。 是他的恋人。 而她,已经丧失了所有的情感。 把他……忘了。 狐族临死前,要回到出生的地方。 雪白的九尾狐伸出纤薄粉红的舌头,轻轻舔着举起前肢,然后又轻轻放下,踩着轻盈的步伐,摇了尾巴,转身离开。 “等等!”他喊了出声。 它回过头来,似是疑惑看了他几眼。 银色的竖瞳里一片冷漠。 毫无感情。 “求你,别走,留下来。” 司徒非试图挤出笑,还想要抱它,换来的是恐怖的嘶吼与敌视。 九尾狐舔了舔爪子的血迹,轻蔑甩着尾巴。 它走了,没入浓雾中,再也没有回来。 地上仅剩一个铃铛。 那是她留给他最后的,想念。 司徒非伸长了手臂,用指尖勾住了那铃铛,放在唇边轻吻。 后来,司徒非一统三族,飞升成圣。 他飞升后的第一件事,去了碧落九天,拎着一把剑,微笑着,将那棵自开天辟地就存在的菩提树砍了当柴烧,当着众圣的面,翘着二郎腿,嚣张至极做了一顿烟火十足的烧烤。 离经叛道,逆转乾坤。 从此,天上人间,碧落黄泉,再无佛。 也再无人,敢渡你。 第206章狐妖前女友(番外) “唰——” 窗帘被一双女性的手打开,刺眼的阳光争先恐后涌进房间里,一点一点明亮起来,细小的尘埃在空气中缓慢浮动着。 病床上沉睡着一个约莫二十岁的青年,他脸庞苍白,惨淡的唇色像是干涸后凝固的血迹。 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 他缓缓睁开了眼。 周围白茫茫的,一股刺鼻又难闻的气味强烈刺激着感官。青年稍稍转过头,柜子上的透明瓶子里满当当插着一束粉色满天星,瓶身贴满了五彩的便利贴。 “非哥,我们要去看极光,你再睡下去就赶不上了哦!” “臭小子,快点好起来,你一个男的丫的还想当睡美人啊?” “喂,快期末了,你还不快醒来贿赂学霸,小心老子不给你划重点!” 他怔怔看着。 一段尘封幽禁的记忆逐渐复苏。 “咦,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女声从旁边惊喜传来,他下意识抬头看去。 女人穿着粉白的护士服,身材丰满性感,弯腰时别有一番诱惑。在她背后是一台四四方方的黑色屏幕,接口连着蓝色与黑色的线管。 他愣了一下。 女护士看他这样呆傻的样子,心中不禁笑了,果然是个小孩子,一见到漂亮的小姐姐就春心荡漾了吧?不过这孩子长得特别帅气的,这样眼也不眨盯着人时,怪令人紧张的。 这个小帅哥听说是一个在校大学生,还是富二代,跟朋友去探险时发生了意外,突然昏了过去,被送进医院来。奇怪的是,他的身体机能明明正常,却一直没有醒过来,昏睡了将近整整两个月的时间。 女护士摇曳着腰肢走近床边,面对一个帅气多金的富家公子,半是打趣半是逗弄,“你可总算醒了,再躺下去,我的未来男朋友大概要有意见了。” 黑发青年压根没打算听她说什么话,猛地拔掉了手臂上的针管,鲜血飞溅,他面无表情,赤着脚往外头走去。 “哎,你做什么,你……” 女护士追了出去,但很快丢失了目标。 他一开始用走的,后来跑了起来,仿佛天赋异禀,巧妙利用了盲点甩掉了身后的医生与护士。 他从医院逃出来,走进了人群。 旁人纷纷侧目,还以为是在拍电影。 一些颜控的女生们悄悄拿起了手机拍他。 蓝白条纹的病服宽松挂在男孩的身上,细碎的黑发凌乱遮着眉眼。他脸色惨白得有些可怕,衬得唇色愈发鲜艳。 一米九的个头使他成了瞩目的焦点。 脚掌碰到了尖锐的东西,淌出血来,他丝毫不觉,依旧往前走着,只是步伐越来越慢了。 他回来了。 回到他本来的世界。 这里有他熟悉的阳光与空气,还有熟悉的事物。 然而,比起回归,他发觉,自己更像是一个孤独的闯入者。 这里的一切与他格格不入。 他蹒跚在陌生的世界里,跌跌撞撞。 高楼,车流,人群。 时间正将混乱的钟表拨正。 他仿佛做了一场很久很久的梦,隔了无数个世纪的梦。 梦里的檀香变得淡薄了。 大街上播放着缠绵露骨的情歌,卖衣服与烤肉串的小摊边充斥着各种吆喝声。炽热的阳光下,穿着短裙露着大腿的女孩们迎面走来,有一个胆大的朝他抛了媚眼,还故意挤了挤波涛汹涌的本钱。 他表情漠然走过,后头发出一阵取笑的嘘声。 五金店的门口,一辆小小的玩具车被孩子们遥控着,正努力往沙堆上爬。 刚从海鲜市场逃出来的螃蟹高举着铁钳,从他脚边大摇大摆晃过。 “汪汪汪!” “喵——” 青色的石阶上,一只胖乎乎的橘猫用爪子挠着大狗的黑鼻子。顺着石阶蜿蜒而上,是一座香火鼎盛的姻缘庙,檐角的铜铃油了一层浅浅的新漆。 他站在晕满了绿意的树荫下,眉眼染上斑驳得近乎迷离的光影。 对面站牌贴了一张演唱会海报。 2017年,夏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