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会的,他怎么会喜欢这个将他一切夺走的女修罗? 他只是不甘心,对,不甘心…… 马蹄声渐渐消失了,邵清和也慢慢伏下脖颈,呼吸微弱难闻。 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 琳琅单手抱着少年纤瘦的腰身,眼睛直视前方,口吻却异常温柔,“敏敏?” “嗯……敏敏在。” 虚弱的咳嗽被压抑着,不敢叫她听到。 孙英韶的伤势严重,她不打算在这种偏僻的乡野浪费时间,何况他受的还是严重的枪伤,最起码,也要是医馆之类的地方。 她现在直奔进镇。 “别睡,我们就快到了。” 她指头摩挲着他的腰腹,那是孙英韶全身上下除了耳朵最敏感的地方,她只要一拿这地方闹他,少年立马就没辙,拿着一双蕴着水汽的眼睛可怜巴巴瞧着她。 “嗯……敏敏不睡。” 他的个子又长高了不少,身姿修长,犹如一座玉山般倾倒在她身上。他知道琳琅这样抱着他会十分吃力,于是使劲往前面靠去,每挪上一些,他都不得不喘着更为沉重的呼吸。 好疼,疼得他五脏六腑都仿佛被活生生碾碎了。 她不知道,他在来之前就受了伤。 邵清和挟持了他的老娘,还指明要他一个人赴约。孙英韶纵然做了准备,护心镜也被一粒子弹震得碎了,差点把一条命丢在那里边了。 接他的副官极力劝说他留下来包扎,可他不要。 他的姐姐身处龙潭虎穴之中,孙英韶决不能容忍自己来迟一步。 孙英韶疼得迷迷糊糊,又听见她安抚地说,“敏敏不怕,你还有家传的护心镜,一定能逢凶化吉的。” 他眨了眨眼,露出了一个“那当然”的骄傲神气。 “敏敏刚才替姐姐挡枪是不是很神勇?” 孙英韶像个小孩子般邀功。 “当然,敏敏是最棒的。” “那、那……”他抬手捂住了嘴,“姐姐有没有再一次迷上敏敏?” “呵,傻瓜。” 他痴痴听着她的笑,手指合拢,死死掩住了那一抹触目惊心的血红。 “姐姐,再等敏敏一下,敏敏的聘礼就快收罗完了……” 还差,还差一顶凤冠。 再过几天,就要完成了。 等等,再等等……再等等! 孙英韶唇色发白,一只手紧紧抓住黑色大氅,直到浮上狰狞的青筋。 不能死。 他现在还不能死。 他的十里红妆还没有亲手交给姐姐。 他还没有给他们的小男孩亲口取一个女孩子的小名儿。 他还…… 他还什么来着? 孙英韶软软靠在琳琅身上,树叶缝隙里斑驳的光落到他的眼底,氤氲了迷离的梦。 今天,万里晴空,是个成婚的好日子呢。 他这么想着。 姐姐,你嫁给敏敏好不好? 敏敏让你在上面。 一辈子,都让你在上面。 第256章金丝雀前女友(番外) 骏马在田野中飞驰着,火红的鬃毛扬起时犹如血焰沸腾。 几个干活的农夫直起腰来,好奇看着马背上的人。 那似乎是一对衣着华贵的年轻男女。 “姐姐,敏敏有话要说……” 细弱的喘息声在颈边浮动着,温热又湿润。 “我们快到了,你有话以后再慢慢同我说。”琳琅抬头看见小镇的木质牌楼。年关将近,牌楼也焕然一新,漆得很鲜亮,两侧各挂了红艳艳的灯笼,透着浓烈又张扬的喜气。 骏马很快停在一家医馆前。 她让药童帮她把人从马上弄下来。 琳琅扶着人,往阶梯上走。 少年喉咙闷哼一声,痛苦又压抑。 药童哆嗦了一下,地上滴落血花。 孙英韶眼前一黑,软软往后倒下去,这一次他再也没有半分的支撑力气。 琳琅今天的体力消耗过度,手臂一痛,差点没接住。 最后两人坐在地上,孙英韶侧躺在她的腿上。 “麻烦让你们医馆的大夫出来!”琳琅扶住他的脑袋,冲着药童皱眉,“他胸口挨了一枪,流了很多血。” 药童连忙往里边跑。 琳琅低头,见他瞳孔开始呈现不妙的涣散,立马双手捧住他的脸,手指头轻柔摩挲着他的耳根,“敏敏,大夫快来了,你再坚持一会。” “姐姐,疼。”孙英韶用那双失去了焦距的眼看她,嘴里咕哝出了几个单音节,很模糊,她听得不太清。 “敏敏……疼……” 这回她听清了。 “哪里疼?”她俯下身来,黑发垂落在他的大氅上。 “疼……” 他无意识蜷起眉头,微微抽搐着,失去了血色的嘴唇开阖着,却发不出任何能够被听见的声音。 直到她的吻落到唇瓣上,少年枯水般的眼眸陡然亮了一瞬,像是刹那的烟火在夜空中绚烂开放。 “对、对不起。”明明是少年的嗓音,却有了男人的沙哑与成熟,“敏敏可能,没办法继续保、保护你了……” 不过,他的姐姐那么聪明,就算没了他,应该也能活得好好的。 琳琅伸手轻轻拨着他汗水濡湿的头发,少年的睫毛也是湿漉漉的一片,无端让人想到了怜爱。 “姐姐……再叫我一次……敏敏……” 他突然抓住了琳琅的手腕,紧紧的。 少年的脖颈浮现了青筋,眼珠子也渐渐发红了。 “敏敏。” “嗯……敏敏在呢……一直都在……” 她的手被少年扯到了面上,然后,缓缓的,盖上了他的眼。 遮住了最后的一缕光。 少年颊边带笑。 姐姐的手,比以前更温暖了。 琳琅手心覆着少年的眉眼,微微仰头看着天空。 下雨了。 远方的山岭浸染了翡翠的灵气,又似美人的眼波,盈盈一瞥妙不可言。青石铺就的石阶悄生苔藓,与周围的静寂相融。 “哒哒——” 轻盈的脚步声响起。 直到走到一处墓碑。 油纸伞往后轻轻一抬,搭在女人的肩上。 她穿着一袭稍显素净的旗袍,长发盘绾,斜斜插着一支玉簪。怀里捧着一束纯白无暇的百合花。 “我来看你了。” 沉默许久,她缓缓开口。 “明天,我要结婚了,以后就不会来了。” 琳琅抬手,拆卸下耳饰,同鲜花一起放在墓碑边。 她站了一会儿,雨声渐渐消散了。 “啪——” 琳琅收起伞,沿着小径下山了。 三天后,街巷出现了一支迎亲队伍。 罕见的是,新郎是一个未满十八岁的少年郎君,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威风凛凛去娶亲。深黑色的大氅随意披在显出宽阔姿态的肩头,仅用一条银链扣着两端的丝绒硬领,英气勃勃中透着矜贵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