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刀刃映出了她的眉眼,折射着骇人的寒光。她正往着手腕上比划着,听见他的声音,眼都没抬,反而像是对待不懂事的小孩斥责他,“别吵,我正在找静脉呢。” 苏辞的声音颤得飘了起来,死死忍住发软的腿,“好,我不吵,你把刀放下好不好?这个是不能玩的,你听话,把它给我。” 他说着话,小心翼翼接近她。 “不好。” 她轻晃着刀尖,微光从他的脸庞一闪而过。 “啊,找到了。” 琳琅露出了甜蜜的笑容,刀刃贴着皮肤来回游走。 “啪!” 铁锈般的腥味在室内弥漫开来。 苏辞徒手抓着刀具,指缝出流淌浓稠的血液。他手掌捏着,猛然使劲,从她手里夺了过来,嘭的一声扔到远处的桌脚底下。 “饭等会就好了,你再等等,好吗?” 他转头冲着人点头,嘴角浮现的笑纹虽然很不明显,却有宠溺的味道。他面不改色把刀具擦干净了,从容的用来继续切菜,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苏辞想要得到琳琅的原谅,哪怕是用自己的身体做赌注,换取她哪怕是只有一分的同情与怜惜。 男人用这种近乎摇尾乞怜的卑微态度来赎罪,虽然他知道自己已经是满身罪孽,怎么洗也洗不干净。 但他还是愿意争取那渺小的机会。 他会努力,从无期徒刑慢慢转到有期徒刑。 直到她亲口宣判自己刑满释放。 直到他可以再次温柔拥她入怀。 在此之前,他会更加耐心、诚心、真心,去取得她的谅解。 苏辞不再掩饰自己的心意,无条件甚至是毫无底线纵容着琳琅的无理取闹。只要她不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他不惜伤害自己,努力配合她的演出。 他爱上了一个疯子,但那又怎样? 他是一个成年的正常男性,平常也注重锻炼,身体不错,血量大,一时半会也流不完,拿去讨她的开心,又有什么不可以? 偶尔她高兴了,还会搭理一下他。 仅此而已,苏辞就已经感到很满足了。 琳琅的态度似乎也渐渐软化了,她不再抗拒他的接近,就连苏辞试探性要让家庭医生来检查身体时,她也答应了。医生给出的反馈令苏辞稍稍安心,她的身体在逐渐康复,各项机能也恢复正常。 “今晚我们吃什么?” 她赤着脚跑到他身后,眼巴巴张望。 苏辞将沾水的手往毛巾上一擦,双臂穿过她的腰间,熟练楼抱起来,轻柔放在沙发上,“你今天刚刚吃药,我们吃清淡点的。” “不要,我要吃小牛排,还要配红酒。” 她又开始胡搅蛮缠了。 苏辞犹豫,她双腿抬起,宛如水蛇一般紧紧缠住了男人的腰,“快说好,不然我就生气了,你知道我一生气就想咬人。”她示威般露出了尖尖的牙齿。 他哭笑不得,“好,听你的。”他补充道,“只许一次,下不为例。” 虽然他的“下不为例”从来没有生效过。 苏辞重新做了一份晚餐,七分熟的牛排,挑的是牛脊上最嫩的肉,表面泛着浅浅的油光,装进银花素底的盘子里。方形餐桌铺了一层鲜艳亮丽的锦缎,夺目的色彩令整个空间都充满了勃勃生机。 一向走性冷淡风的苏辞花了好久才适应这碍眼的东西。 医生说,适当的刺激有利于琳琅状态的恢复。 只要是为了她好,他什么都能接受。 “阮……琳琅?”苏辞摆好盘子,发现窝在沙发上的人不见了。 他想了想,转身折向另一处地方。 一楼有一处角落专门用来放置酒水的,他很少喝,不过别人送他的名贵酒水不在少数,苏辞随手就搁那儿了。 实木酒柜上罗列着不同标签、年份、产地的红酒,她手指轻敲着酒瓶,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支紫色包装的红酒被主人钦定了。 苏辞看了这红葡萄酒的年份。 很年轻,也很特殊。 不多不少,刚好二十五岁。 他想到了某种可能。 即使是这样,苏辞依然从容不迫接过她递来的酒。 他短短二十五年的人生里有过两次重大的抉择。 一次是信教。 一次是送她回家的时候先迈哪条腿。 第277章绯闻前女友(21) 苏辞仰头要喝,她清清凉凉的声音飘了过来。 “你就不怕我在里面下毒?” 琳琅似笑非笑,手指从杯沿一掠而过。 “我从医生那里拿到的。”她漫不经心地说,“是慢性毒药,一个月后就会发作,七窍流血而死。” “苏辞,我们玩个游戏。” 男人抬眼看她。 “如果你喝了这带毒的酒,我答应你任何的要求。”她语带蛊惑,“对将死之人,我向来很宽容的。” “好。”他点头。 琳琅微微扬眉,“答应的这么爽快,不考虑你的家人吗?” 苏辞久久没说话。 “……我还有得选?” 她笑了,“当然,我这不是给你两个选择?” 苏辞端起酒杯,深红的液体荡漾起迷人的弧度,他一饮而尽。 “我喝光了。” 他手掌覆着杯口,翻过来扬了扬。 “现在,我要求你,过来。” 男人放轻了声音。 “让我抱一下。” 她没动。 引诱他签下了死亡合约的女人正满脸玩味打量着他,目光新奇,仿佛是第一次认识人。 她心里也许是在笑他自私?冷血?还是傻? 苏辞心底自嘲。 他不是一个爱情至上的小傻瓜,却沦陷得比他想象中还要轻易。他曾经恨她入骨,不惜一切去报复她。 事实上,他报复成功了,如果不是意外得知真相,他可能会一直沉溺在折磨恋人的变态快感中。 苏辞清醒了。 迟来的清醒是格外残忍的。 他必须要为自己做错的事付出代价。 苏辞无比清楚意识到,他对自己喜欢的人做了十恶不赦的事。而这个人的意义偏偏不同寻常,是他第一次牵手、接吻、说好要保护一辈子的对象。沉重的负罪感犹如深渊将他淹没吞噬。 逃生的出口早被封闭。 他逃不了了。 苏辞自己走上去,将对方冰凉的双手往兜里揣着。 “对不起,我很自私。” 即使知道自己已经活不长了,还妄想着她为自己披上婚纱的一天。 “我们不领证。” “你就当做散心,陪我去教堂走一趟红毯,好吗?” 秋日的夕阳穿透轻薄窗纱,招招摇摇落在了他的脚下,连轮廓也变得朦胧模糊了,余下黑眸里的深情,清晰得不容错辩。 “可以。” 琳琅答应了。 他怔住了,好久才捂住了眼睛。 “别看,我是太高兴了。” 除了婚礼这个要求,苏辞其他方面没有太大的奢望。 他的话渐渐少了,变得克制、含蓄、隐忍。 偶尔天气放晴,他请求去外面一起走走。 看天上舒卷的云。 看水里零落的花。 看街边嬉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