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会被魔鬼拉入地狱,灰飞烟灭。” 少年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上楼去了。 兄长大人神色淡然,没有流露出半分的情绪。 下一刻,有人轻晃着他的手心。 他微怔。 梵卓低下头去看她,不偏不倚地降落在一片柔如春水的眼波里。在议会厅里,他见惯了她风情摇曳的艳美姿态,眼里仿佛藏着细密的钩子,要将迷惑的猎物撕扯得血肉模糊,为她神魂颠倒。 而这样的眼神,他第一次见。 干净的,不带一丝的魅惑。 梵卓不得不承认,她这双眼,的确生得很美。 她冲着他笑了,又晃了晃两人相扣的十指,此时的她,不像是维持秩序戒律、威势逼人的长姐,反而更符合一个被家长庇佑的小孩子形象,小动作不断,十足的孩子气。 兄长大人其实有点迷惑。 难道女人交往之后,都会变得这么的……幼稚么? 起码他在她身上是见识到了。不择余力撩拨他的时候,有着成熟女人的风情,但是在某些场合某些地点,她又像个淘气、坏脾气的小女孩,喜欢捉弄别人,叫他有些哭笑不得。 梵卓溢出一声叹息。 琳琅问,“你干嘛叹气?” 政客先生捏了捏鼻梁,冰蓝色的眼眸慵懒瞥她,“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买到假货的感觉。” 琳琅秒懂,使劲瞪他,“你以为到现在还能退货吗?” “能吗?”他问。 “不能。”她坚决地回。 “那就算了,当我没说。” 这敷衍的语气让琳琅一把甩开他的手,扭头上楼,摆明是闹脾气了。 他忍不住低笑,也不顾弟弟们此时的复杂心情,长腿一迈,从后背袭击,轻轻松松就将前头的琳琅抱了起来,还故意朝上抛了抛。 琳琅尖叫,用力抓住他的脖子,免得自己狼狈摔落下去。 “放心,摔不着你。” 男人的笑在胸膛肆意起伏着,竟有几分爽朗少年的味道。 他就这样抱着琳琅,一步步走到了顶楼,旋转过了无数个楼梯弯口,直到抵达她的房间。 令她惊讶的是,男人越过了打造精美的水晶棺,反而将她放在了那张装饰性的大床上。 床的一边随着两人的重量深深陷了下去,发出吱呀的声响。 “晚安。” 他吻了吻她的唇角。 昏暗的光线勾勒出男人的轮廓,眉目深邃,晦涩的光从中掠过。琳琅当做不知,仰着头咬了咬他的下巴,就跟小兽一样的力度,轻轻的,痒痒的。她将被子盖到了鼻子上,只留下了一双漆黑的眼珠。 “晚安,我亲爱的梵卓先生。” 他走出房间,一只手带上了门柄。 啪的一声,隔绝了身后的烛光。 走廊是一排明亮的吊灯,刺得他微微眯起了双眼。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他在对方的房门外站了一会儿,才慢慢迈开脚步,回到自己的房间。 出乎意料的,在各方的暗潮汹涌之下,他们顺利度过了交往的第一个月。 一个月,不长也不短。 两人都在议会厅里工作,基本天天都能见到,但因为各自效力的阵营不同,他们长时间的碰面机会不多。 也是在这个月内,他又见识到了女人复杂狡猾的一面。 在外人面前,女友变得越来越高冷,她收敛起了以往所有的诱惑风情,不轻易与男人调笑。雷蒙老伯爵每次见到他都得谴责一番,问他是不是恐吓莉莉丝了,不然为什么那么一个爱玩的小女孩,跟他交往后就成了另一番冷若冰霜的模样。 每当这个时候,他只能保持缄默的态度。 不止是老雷蒙,其他议员同样抱着这个念头,认为是伯爵大人的控制欲太强,不允许女友穿得过于轻浮华艳,更不允许她跟其他男人谈笑风生。 许多人看向琳琅的目光包含怜悯与同情,觉得她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居然能在这样的高压下顽强生存。 琳琅也不辩解,还很喜欢扮演弱者的形象,哭哭啼啼地说男友的占有欲太强,她走在路上都不许她看其他男人一眼。 有次,她哭诉得正起劲,作为当事人的他正好路过,站在她身后,默默看人演完了全程。 等她转过头,气氛一度变得很尴尬。 当天晚上,这个狡猾的家伙乖得不得了,让抱抱给抱抱,让亲亲给亲亲,让转圈圈就转圈圈,让喊爹地就喊爹地。 他并不迷恋任何的甜食,第一次觉得,偶尔的甜蜜也不错。 等梵卓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进过食了。新鲜的血液是维持血族长生不老的秘诀,不过作为高阶的亲王,他的忍耐力比普通的长老要强得多,一个月不进食并不会引发狂躁症。 只是这种事以前从来没有过,他做事从来都是遵循着不变的规律,那会让他有一种尽数掌控的理智。 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规律失去了平衡? 梵卓揉了揉太阳穴,回想起这一个月来他究竟做了什么蠢事。 记忆里的片段是琐碎的,除去了筹备展馆的繁忙工作,掠过一张张无关紧要的面孔,剩下的,全是跟她腻在一块的时间。 她的好奇心比想象中的还要旺盛,时不时拉着他出去外面溜达。 在明媚清朗的天气中,穿戴整齐,一起去湖边钓鱼。他们以钓鱼做赌,输的人要背着赢家走一段路。说实在的,她的技术不怎么好,总是输得一塌糊涂,不过狡诈的美丽赌徒总有办法,让他心甘情愿成为输家。 铺满火红枫叶的小径,躺在椅子上,什么也不做,就可以舒适发呆一个下午。 她最喜欢的游戏,就是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跑进一个装饰精美的小店,然后站在玻璃窗前,用手轻敲着。 隔着一层透明的水晶,吻他。 就像现在这刻。 她穿着柔薄的烟灰色毛衣,手指头从长长的袖子里钻出来,就跟小老鼠似的,弯曲着指节,轻轻敲响了玻璃窗。 他站在拥挤的人潮中,定定看了琳琅一会儿,直到她委屈撅起了那红润的嘴唇,就像得不到心爱玩具的小孩。他最终还是狠不下心来,长腿三步并做两步,快速走到那扇玻璃前。 走过来的那一瞬间,她立马高兴起来了,眼里坠落了无数的星辰,亮晶晶盯着他看。 她将双手贴在了窗上,印上了浅浅的指纹。 两人的身高相差了将近二十厘米,她不得不仰着头看他。 一般的情况下,他要是不配合,她只能亲在他的锁骨或者脖颈上,饶是这样,也足够让围观的店员们脸红心跳窒息而亡。 梵卓垂下了眼帘,她的头发长了一些,在今天清晨被他用彩色头绳稍稍扎了起来。新手的技术不太熟练,但对方却特别满足,出门前还特意佩戴了她最喜欢的玛瑙耳坠,一如唇色的嫣然。 她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游戏开始了哦。1、2、3,闭眼。” 她闭了。 他没闭。 他弯曲了膝盖。 吻上了他的童话。 天气清朗的刚刚好。 时间停留的刚刚好。 她出现的刚刚好。 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他好像……真的陷进去了。 第354章吸血鬼前女友(21) 玻璃窗清晰映出了两个人的身影。(n.) 她偷偷睁开了眼。 却正好落入蓝色的冰湖中,他双腿微分,两只手撑在膝盖上,迁就着女友的身高,身体弯曲到与她同等的位置。 男人的唇色浅薄,学着她的样子印在窗子上,嘴唇的线条弯得惊人的秀美,隐约挂着一丝儿的笑意。 像是纵容,又像是宠溺。 梵卓看着女友睁圆了眼睛,愣愣盯着他。 他瞬间想到了波斯猫的某种可爱神态。 见她呆呆的,男友不得不在店员们激动的眼神中走进了这家卖饰品的小店,把失神的家伙牵走。 走在路上的时候,他脸上一疼,被狠狠扯住了。 “干什么?”男人瞥眼过去。 “说,你是谁,是不是假扮我的政客先生,不然刚才为什么那么配合,太奇怪了。”女人满脸的严肃,似乎真的在确认着他的身份。 他嘴角轻微翘了起来,弧度并不明显,低头凑近她,“我还没怀疑你呢,怎么一天天变得更幼稚,跟小孩似的,你是不是忘记你是个不老的魔女,怎么还有脸儿去扮演纯情少女呢?” 这诚实的话把对方给噎住了。 她没好气朝着他翻了几个白眼,转身就走。 哄不好的那种。 刚走几步,手指便被包裹进一个熟悉的宽厚掌心,她挣扎了几下,纠缠得更紧。 男人习惯性无视了她的反抗,半搂半抱的,走到了一座古旧的钟楼,墙壁的红色外围在岁月的侵蚀中褪色了,藤蔓紧密缠绕在壁柱脚下。钟楼的内部弥漫着一股儿灰尘的味道,光线被彩绘玻璃窗分割成一片片,不规则散布在四周。 通往钟楼塔尖的甬道木板搭建的,狭窄的,仅仅容得一人通过。横梁顶上系着一个圆滚滚、灰扑扑的煤油灯,它一般在晚上才会被专人点燃。没有煤油灯的照明,甬道漆黑无比。 琳琅拧着裙摆,踏上了楼梯。 长长的红色裙裾逶迤在木梯上,犹如一路火照,在黑暗中尤为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