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语冰眯起狭长凌厉的眼睛,对方是本地口音,衣着不菲,身上沾着一丝熟悉的鳕鱼香味,不出意外,应该是休伯特先生晚宴上的客人,一个三流的小贵族。看人喝醉了,临时见色起意,连滴了葡萄酒的衬衣都没有换下,就急急忙忙把人哄到宾馆。 早晚收拾他。 贺语冰的视线又落到琳琅的脸上,薄薄的唇,醺得发红的眼尾,横生一种妖冶的风情。 她摇摇晃晃站立不稳,差点要栽到地上。 贺语冰拽住了她的手腕。 她懵懂地回头,愣了几秒钟,发音含糊,“……你是谁?” 董事长爸爸言简意赅,“你爸。” 男人的嘴,说谎的鬼。 “……爸?”她歪了歪头,突然一戳他紧绷的嘴角,“不,你不是我爸,你不会笑。” 贺语冰面无表情,“既然被你发现了,那我就不装了,实话说吧,我是你的班主任。曲琳琅同学,你白天逃课,晚上还夜不归宿,老师很生气。限你今晚写一万字的检讨书,务必要诚恳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写不完就不要睡觉了,站着数绵羊也挺好的。你觉得怎么样?” 琳琅:“……” 我错了,董事长爸爸。 第509章宠妹狂魔前女友(13) 琳琅写完一万字的检讨了吗? 当然是……没有。 漂亮的老妖精总有各种狡猾的手段脱身。 比如现在,她低着头,开始吧嗒吧嗒掉着眼泪,姿态并不多么优雅。 在董事长爸爸看来,这种哭法是很孩子气的,就像是到了万圣节,她换上了一身漂亮的小裙子,拿着扫帚,伪装成小女巫,高高兴兴地出门。 小女巫原以为会满载而归,可到了节日结束,她篮子里没有一颗鲜艳的糖果。于是小女巫使劲踢着红色的小皮鞋的鞋头,委屈地哭出来。 真是哭得又娇又可爱。 “再哭,罚你写十万字。”贺语冰淡淡地说,仿佛不为之所动。 大魔王的话吓得小女巫脸色发白,硬是把眼泪给逼了回去。 “你……不许凶我。” 她咬着嫣红的唇瓣,还未垂落的泪珠儿就挂在眼尾上,底气不足地威胁大魔王,“不然,不然……” “不然什么?”大魔王气势十足瞥她。 “不然我就跟别人跑了,让你……再也找不到了。”她的话语含糊不清,歪歪扭扭往旁边走,身子晃得厉害。 琳琅的脚下踩着一双出席晚宴的镶钻高跟鞋,细长的鞋跟让她严重失衡。 “啊——” 一只男性胳臂捞住了她的腰,随后一拨,琳琅借力站直了身体。贺语冰欲要收回手,一尾温热的小鱼缠上了他的手腕。 他冷着脸没动。 她却更加得寸进尺,细腰斜斜扭着,如同乳燕投怀,扑向了男人硬骨砌成的堡垒,似乎要在他的心口上开出一束最美的玫瑰。 原本松松盖在肩头的西装骤然滑落。 复古的丝绒长裙泛着神秘又清冷的光泽,她的肌肤是进贡的象牙美玉,颈子缀着一粒细巧的蓝宝石,状如泪滴,在黑夜中闪烁着幽艳的光。 贺语冰见过这套黑色礼裙,他手下的一线明星刚好拿到了品牌代言。它被设计得很贴身,无一不在展示女性的曲线美,方形领口一直开到了肩骨,令女人们的脖子与锁骨显露无疑,偏偏除此之外,裙子保守得不得了,不但是长袖,裙摆还掩盖了脚踝,令人难以窥见更多的风光。 艺人穿出了礼服的火辣性感,而她让迷人多了一层欲说还休的轻纱。 她双臂勾缠他的脖颈,眼波因醉酒透着潋滟的光,“我、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跑的,对不对?那你为什么……不好好看着我呢?” 琳琅的呢喃近乎呓语。 “你喝多了,认错人了。”贺语冰冷酷打破了她的幻想,“我不是你老公,我是你见了就想躲着走的贺叔叔。” 她朦胧着一双眼看他,反驳,“不,你就是……” 贺语冰擒住了她纤细的手腕,迫使她的指尖触摸自己的下巴。男人的下颌线条分明,棱角锋锐,琳琅摸到了微微扎手的胡茬。 “你老公的脸长这样?”然后贺语冰看到小女巫震惊瞪大了眼,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小声的地问,“你、你突然怎么变老了?” 他眼角一抽。 这是重点吗? 她的手指在贺语冰的脸上乱摸一把,按按鼻子,扯扯眼角,哭得更厉害了,还拿出了孟姜女哭倒长城的架势。 就这一会的功夫,胡思乱想的小姑娘从“我的爱人居然成了一个糟老头子”跳跃到了“我的爱人老得这么快肯定没几年好活完了老娘要守寡了”。 她抱着他放声大哭,惹得路人频频注目。 贺语冰胸膛起伏,缓缓吐了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地说,“是啊,我快要死了,一个人下去很寂寞的,你要不要陪我啊?” 她哭声顿停,结结巴巴地说,“你说的是真的吗?” “不然还有假?”贺语冰似笑非笑。 她沉默了下来。 贺语冰唬住了人,抬眼搜索了一遍附近的干净酒店。 “今晚你就在这边住一晚吧,明天我让小张过来接你。” 贺语冰像提小鸡一样,把琳琅提到了酒店,让前台小姐带她回房间。他付了款,打算往外走,忽然听见前台小姐一声尖叫,他被人从背后结结实实抱住了。 贺语冰一愣。 她的小脑袋埋在他的脊骨里,小声地说,“那就带我一起走吧,我怕死,可我更怕失去你呀。” 拜罗伊特的秋夜是浓醇温柔的,却不及她的柔情似水。 贺语冰后知后觉,这是对他恐吓的“回应”。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望了望搁在他腰腹上的双手,指盖染着一层浅浅的桃粉色,干净得不可思议。 第二天清早,男秘书接到了贺董事长的电话,他连忙端正身体,规规矩矩垂耳恭听。 嗯?女装?什么鬼? 董事长爸爸这是抽了哪门子的风,居然破天荒让他买一套女性衣裙送到某间酒店? 天下红雨? 还是他没睡醒? “穿好衣服后,带她过来。” 贺语冰撂下一句话,挂了。 小张浮想联翩,难不成是董事长爸爸的金屋藏娇终于要浮出水面了?他跟随贺语冰多年,可从来没见过爸爸这么上心过一个人。 毕竟贺董事长之前是标准的不婚主义,公开宣称他对女人对男人对人妖对兽兽什么的都没啥兴趣,完完全全的看破红尘的禁欲人士。 疑似女主人的世界奇迹出现,小张不敢耽误,立马在最近的一条商业街买了衣服,他私心想着董事长爸爸那闷骚的个性,特地挑了一件露背的交叉绑带的小性感红裙,既有少女的俏皮,又有女人的妩媚,简直就是完美! 小张兴冲冲去讨好未来老板娘,顺便看看世界奇迹。 结果马屁拍在了马腿上。 贺语冰面无表情扫过琳琅及膝裙下的细长小腿,又面无表情掠过了男秘书心虚的神情。 小张很怂,他以为自己接的是风骚的老板娘,谁知道是典雅端庄的大家闺秀。 贺语冰的时间观念异常严格,小张已经来不及给琳琅买另一套衣裙了,就只能这样跟着来了。 “贺叔叔——” 琳琅模样局促,三十分钟的车程足够她撬开小张的嘴,知道是谁将她送到酒店。 “吃点东西吧。” 贺语冰将菜单推给了她,全是开胃清肠的粥品。 心细如发的男人周全考虑到了她宿醉的问题。 琳琅咬了咬唇,挑了个离贺语冰最远的位置,两人正好形成对角线。 威势深重的男人眼皮也没抬,放过了这一只惊慌失措的小雪鹿。 琳琅出乎意料的选择可逼死小张了,这里总共四张椅子,他是要坐在疑似老板娘的女孩子旁边面对他的上司,还是坐在他上司的旁边对着疑似老板娘的女孩子?前者让他心惊胆寒,后者他又害怕死无全尸。 最终,小张满脸壮烈坐在了琳琅的身边,准备英勇就义。 这时候,一道铃声解救了小张,他几乎是喜出望外地说,“董事长爸爸,阿敬跟我说,乐菱那边又准备搞事了,我先去给你放个哨!”他嘴皮一秃噜,把私底下的爸爸称呼给说出来了。 小张赶紧一溜烟跑了。 贺语冰明显察觉到,一股不安焦灼的气息从对面溢出来,她捏着菜单的手在微微发抖,雪白的手背上伏着一道道淡青色的血管,纤薄可见。 她在害怕着他。 “有事你就说。”贺语冰大马金刀地坐着,目光锋锐,瞬间便明白她的不安来源,“你是想问,昨天晚上你喝醉了,我有没有趁人之危?” 她难堪低下了头,漆黑的长发垂落肩头,隐约可见颈子的一抹细腻。 “没有。” 他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给出了两个字。 琳琅松了口气,露出了感激的笑容,与昨晚的甜蜜不一样,清醒的她神情规矩、克制、庄重,带着不易察觉的冷淡与客套。 贺语冰将她的反应收入眼底。 “先别急着道谢。”贺语冰的眉骨锋利,如同最料峭的山脊,气势凛冽骇人,他直视着惶然不安的猎物,“如果你知道我昨晚是什么念头,你就不会想要感谢我了。” 这一句话顿时让她惊慌不已。 男人的鬓角修得很短,很利落,正如他的人,从不遮掩自己的勃勃野心。 “我没有趁虚而入,不是因为你不够美,也不是因为突然的良心发作——如果你希望我是个正直的人,抱歉,得让你失望了,我从来不是看破红尘的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