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语冰眼眸深邃。 这一天画展之后,贺语冰跟休伯特先生进行了友好的告别,没了拖后腿的,他的人脉结交异常顺利。尤其是到了他回国的前一天晚上,休伯特专门拜访送别,称他十分喜欢贺语冰送的紫铜佛音碗,认为华夏的声音非常有灵性。 贺语冰没有吩咐小张去准备另外礼物,所以替他送出这一份适宜心意的,是另有其人。 他面上不显,接受了休伯特先生的感谢。 琳琅从浴室出来,接通了来电。 “那佛音碗是你送的。”男人淡淡道,“说说看,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我只是顺手……”她小声极了,“看能不能帮一下贺叔叔。” 贺语冰垂眸,半张脸隐于灯光下,轻飘飘来了一句,“那你要不顺手,把贺叔叔娶妻生子的人生大事也解决一下。” 年轻女孩手一抖,立马中断了电话。 贺语冰慢条斯理解开了深色领带,随手抛向床边,迈开长腿进了浴室。 第二天,他在机场里见到了戴着墨镜的琳琅——这实在不符合她平日里的打扮,曲家的教养让大小姐养成了直视别人说话的习惯,很少会戴上墨镜这一类东西。 显而易见的,她在避他。 男秘书带着一群小鬼率先回去了,董事长爸爸只好自己订了机票,至于琳琅,她是被男人套出了自己的行程,接着糊里糊涂就跟他同一天回国,还坐在了相邻的位置上。一路上两人并没有说上几句,因为琳琅有一半在装睡,另一半是真睡过去了。 “咚——” 撞到异物的痛感让琳琅清醒过来,然而侧脸一看,是一只熟悉的手掌,正好撑在窗上,阻止了她与窗户亲密接触。 “不老实的睡相,睡觉一准踢被子。”董事长爸爸的声音凉凉飘了过来。 琳琅忍不住想瞪他,然而想起自己立的敏感、纤细、多愁善感的女主角人设,生生扼制了自己翻白眼的冲动。她低低嗯了一声,不好意思地说,“我睡得太死了。” 大魔王深深看她,“在陌生男人面前,你都会这样没有防备的熟睡?” 小女巫茫然无措,“……啊?” 贺语冰捏了捏鼻梁,“不,没什么。”他忽然觉得,对方也许没把他当男人,而是当镇宅的吉祥物。呵呵,吉祥物。 一夜之后,两人抵达国内机场。 清晨的机场笼罩在澄亮的灯光之下,四周尽是巨大的、透明的建筑体,像是一座繁忙的玻璃迷宫。贺语冰眸光注视着在玻璃迷宫里兜圈圈的小女孩。 她这回耳朵没有戴任何东西,单是一条轻薄的长袖连衣裙,干净如同雪地里的光,她有些窘迫地说,“应该是这边下电梯的,我肯定不会再走错的。” 贺语冰单手插兜,嗯了一声,又问,“需不需要我拎行李箱?” 琳琅手拖着一个半腰高的箱子,看上去很费劲,听见贺语冰的问话,想也不想拒绝了,“很轻的,没事,我自己来。” 贺语冰不置可否。 “嗤——” 箱子轱辘发出刺耳的声音。 她僵在了原地。 “又怎么了?”贺语冰随口问了。 她死死咬住嘴唇,双臂紧紧夹着胸侧,秀美的细眉羞怯蜷缩着。 “到底怎么了?”贺语冰走到她身边。 好久,细弱的声音从喉咙里颤颤飘出,“我、我的带子松了。” 说完,她紧闭着嘴,头恨不得埋到胸里。 贺语冰愣了愣,眸光辗转,落到了她的侧背上,隐约能看见蝴蝶骨之下突起的弧度。 “行了,别一副可怜被我欺负过的样子。”男人哑声道,“我护着你走,先去卫生间。” 怎么护? 琳琅没想明白,男人伸出手臂,一把将她揽入怀里,胳膊正好贴着两头的带子,遮住了不太美观的地方。他的体温偏低,呼吸却着了燎原的火星,滚烫的,入骨的,灼伤她的颈肩肌肤。她欲要挣扎,被男人轻而易举镇压了,“快点,我的自制力是有限的。” “小女巫,我没开玩笑。” 她对上了贺语冰幽深的眼,有着几分不太明显的情绪。 “你为什么要叫我……呃,小女巫?”她努力说话,想要赶跑此刻的暧昧氛围,但绞尽脑汁,反而选了一个更加微妙的话题。 “美丽,有毒,要命。”他深深看了她一眼。 零散的词语拼凑出一个男人被吸引却又克制的复杂情绪。 她眼尾红色加深,不敢再问。 “啪嗒——” 一道突兀的响声惊醒了琳琅,她一手按着董事长爸爸的结实臂膀,转头看过去。 “……琳琅?” 对面也是一对男女,刚刚从国外回来。 巧了,其中一位是她的现任丈夫呢。 第511章宠妹狂魔前女友(15) 喧闹的机场出现了诡异静谧的一幕。 满脑子都是言情套路的女路人看了看左边的一对,嗯,剧本敲定了,霸道董事长爸爸与带球跑小娇妻! 然后她又看了右边的,不确定地想,忠犬男朋友跟他的任性大小姐? 霸道董事长爸爸往旁边瞟了一眼,吃瓜路人尬笑着离开了。 琳琅的视线落到丈夫的手臂上,他上身仅穿了一件轻薄的白衬衣,袖口仔细折了几折,几乎瞧不见褶皱。 这份整齐的清爽很快被身边的女孩儿破坏了,她一手抓着年轻男人的袖子,身体稍前倾着,亲密倚着他的胳膊,就像是小女友仗着自己的“特权”,向男朋友撒娇耍泼,非要买到她最中意的一管口红,否则决不罢休。 两人之间流转着亲密无间的气息,旁人似乎无法插足。 她心思微转,做出向前一步的举动,果然被贺语冰压住了肩,“你确定要这样走过去?” 她僵在原地。 贺语冰垂眸,揽入她此时此刻的情态。 婉秀精致的脸庞上失去了鲜活的血色,唯有嘴唇那一抹朱红艳得离奇。 ……她咬破了唇。 贺语冰散漫地想,真是一个精彩的狗血剧。 拐骗小女巫回国的时候,贺语冰顺带套了一波的话,才得知她出国不仅是应了休伯特老先生的邀请,更重要的是想散一下心。 他还记得她当时的姿态,那是很难忘的场景,女人失落低着头,雪白的细颈儿弯出一抹月牙似的曲线,耳边别着的碎发随之滑落,如同黑夜里悲泣的天鹅。 她低落地说,我找不着慕深了。 新婚丈夫突然出差,而妻子一无所知。 根据这些零散的信息,贺语冰几乎能想象到一个敏感纤弱的女音乐家承受了怎样的压力。 “你,你放开她!” 陆慕深更加混乱,脑子气血上涌,一向说话流利的他难以组织表达语言。他年轻美丽的妻子不在家里,也不在万人瞩目的舞台上,而是温顺地待在其他男人的怀里! 身体的本能驱使着陆慕深大步向前,想冲上去给那个无耻的男人狠狠一拳,然而琳琅一句话将他定在原地。 “你……不是出差了吗?跟你逃学的妹妹一起出差?” 陆慕深听见妻子轻如羽毛的声音。 他悚然一惊,脸色陡然发白。 双方形成了焦灼的对峙。 琳琅的眼睛失去了焦距,固执盯着某一个地方,正是卫宝灵挽着哥哥手臂的接触点。 陆慕深慌忙推开人。 ……这反应很有趣啊。 琳琅意味不明地想,卫宝灵的胆子被陆母吹上天了,还真的脑袋一热向陆慕深告白了? 事实上,她猜得差不多。 卫宝灵的确是鼓起勇气告白了。 她也不指望第一次就拿下陆慕深,就是想试探一下,看他的反应如何。小姑娘也学聪明了,这种事不能慌,要徐徐图之。 结果令卫宝灵很失望。 陆慕深果然把她当妹妹看待,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想法。他甚至是觉得卫宝灵被人欺负了,所以神经受到了威胁,想要依靠“哥哥”,错把“亲情”当“爱情”。 “啪——” 轻微的响动,一件西装随意披上了琳琅的肩膀。 一丝清淡的烟味萦绕脸颊。 她呆呆看去,贺语冰只淡淡地说,“把扣子全扣上。” 出于忙碌应酬的需要,即便天气再热,贺语冰西装三件套从不离身,他的忍耐力向来很好。 “……噢,好、好的。” 她笨拙系着陌生的扣子。 男人的语气过于理所当然,以致于让年轻女孩儿忘记了对方刚才的“捉弄”。 一只手伸过来,扯住了她的手腕。 琳琅动作一顿。 她慢慢抬头,望进了丈夫愤怒的眼睛里。 但凡看见自己的女人穿上别的男人的西装,没有一个丈夫能忍得住冲动。 她又慢慢地,慢慢地,拂开了丈夫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