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成锦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朱厚照眼珠子滴溜一转,曾鉴的目光也落在这张纸上。 “这是与土蕃、暹罗等国,交易物品的名录,大人不妨看一看。” 曾鉴接过来一看,安南和暹罗以交换稻、黍等为主,土蕃以交换马匹、牛羊等为主,不足之数,以白银补足。 “老高,为何不要银子?”朱厚照知道,大米这东西,不值钱。 这罗列下来的比例清单,粮物太多。 曾鉴也同样疑惑。 “银子,最没用了。” 有了银子,就能买到京城最好的蛐蛐,就能养数不清的虎豹,能让父皇笑上三天三夜。 你说银子没用? 朱厚照感觉老高把他当成了大傻子。 曾鉴老脸狠狠一抽,哪一次去户部要银子,不是将那群狗官,当亲爹一样伺候,就差问一句,爹,舒不舒服,舒服了就给银子吧? 这小子竟说银子没用,不由脸蹭一下就红了,老夫这些年的努力算什么? 严成锦浑不在意:“如今大寒,不仅九边缺粮,天下也缺粮,若是交易白银,朝廷还要将这些白银,下发至州府,再买米粮,遇上贪吏,所剩无几。 安南和暹罗每年产的稻子很多,而土蕃和chao鲜不适种植。 所以,所易之物,有所不同。 虽说强者法则可以推行,马匹,也不可能在短期之内生出来,向土蕃交换马匹,可解陕西苑马寺的燃眉之急。 若我大明强盛,引得他国来朝,这些银子,多少便有多少。” 严成锦注意到,粮食减产后,市面上的粮涨价了。 就算现在种杂交稻,也来不及。 指望有人将番薯、土豆带回大明?还是先吃饱了,再做梦吧。 如今能做到的,就是引入外粮,来供养大明。 安南和暹罗盛产稻米,引进的稻米多了,除了让大明的米粮增多,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将粮价压下去。 安南、暹罗、吐蕃、朝鲜等国,会将铁具融成兵器吗? 必然会! 安南的各部纷争不断,吐蕃整日想着侵略周边小国,朝鲜如今正上演争夺王位的大戏。 他们,都需要兵器。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他们都不敢攻打大明。 严成锦对着王守仁道:“方才,我又举荐了伯安一次,出使安南和暹罗。” 王守仁愣了一下,想了想,却点了点头。 奉天殿。 弘治皇帝正与大臣们商榷铁器交换的事。 如何出口,换取多少银子,都需要仔细的商量。 曾鉴行礼后,道:“陛下,安南与暹罗的使者已定王守仁,这是与安南交换商品的名目,请陛下过目。” 弘治皇帝看了一眼,名目上写得很详细,不由皱眉:“为何只要粮不要银子?” “陛下,臣以为,人,乃是一国之本,钱财可以掠夺,人丁却不能凭空多出来,以外粮填充国库,减免我朝百姓赋税……”曾鉴道。 朱厚照中途打断,喜滋滋地举起手来:“父皇,儿臣知道,让儿臣来说!” 弘治皇帝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那你来说说看。” 曾鉴脸色,如吃了蟑螂一样难看。 朱厚照眉飞色舞:“钱财可以掠夺,要是大明军队强盛,何愁没有人来贡奉,永乐朝时,万国来朝,送来多少财物? 这都是得益于大明国力强盛的缘故。 如今饥寒肆虐,大明还有许多百姓沦落为流民,丢了田地,田地无人耕种,就没有粮食,没有粮食,人丁就会凋落,到时候拿什么来守边。 财物再多,也是搁置在太仓蒙尘,又有什么用? 若是要了安南和暹罗的粮食,就能供养军队,增强我朝兵力。 到时候,安南等国为了寻求庇护,还要白白向我大明,进贡银子!” 朝廷一下子安静了。 朱厚照瞅了瞅周围,咋没人夸他聪明? “那个……父皇,儿臣说完了。” 李东阳一听,便明白了其中关键之处, 活脱脱的一个死循环。 李东阳不禁惊叹:“看似简单的要了米粮,却是思虑十足,这些,都是殿下想出来的?” “除了本宫,还有谁这么聪明?”朱厚照脸不红心不跳。 呸!臭不要脸! 曾鉴其实很想说,这都是严成锦的主意。 不过严成锦千叮万嘱,让他千万别说出去,免得招来言官的弹劾,他才暗暗压下了冲动。 …………… 王府, 王守仁接到旨意,出使暹罗和安南,特意回家一趟,与父亲道别。 其实他心中一直都尊崇父亲,只是王华不爱搭理他罢了。 王守仁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儿要远赴暹罗,此行,怕是不下数日,这些日子,请父亲多多保重。” 王华长叹一口气,平日故作不理他,现在要出使安南,终究是自己的骨肉,又岂能这样视他而去。 “还是那般不务正业?” 自从王守仁不进油盐的格物,王华就只能叹息。 王守仁道:“儿子心中有困惑,圣人说格物致知,但儿子始终没有从格物中寻到答案。” 王华差点没跳起来:“圣人说的,会有什么错,你要这般固执!” 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王守仁早已习惯。 王华也放弃了:“虽说此行应当没有什么阻碍,但你也需小心一些,办完事情,不要耽搁,早点回来,这是一些干粮点心,留在路上吃。” 说着,将手中的包裹递给他。 王守仁欣然一笑,又磕了一个响头。 …………… 今日,张皇后摆驾到仁寿宫,看望太皇太后,太后与陛下舐犊情深,所以,张皇后对她也极为尊重,知她一人在深宫孤独,常常过来陪她说话。 张皇后行礼:“这些是从坤宁宫带来的茶点,特意让太后尝尝。” “皇后有心了,多日不见厚照,哀家想念他。”太后看着茶点,却没有一点心思。 自从朱厚照与严成锦厮混后,就极少来仁寿宫了。 张皇后也知道,太子近来常常溜出宫去,便安慰:“明日,臣妾就让他来仁寿宫请安。” “哀家听说,太子常常翻墙溜出宫去,还钻狗洞?” 张皇后脸红耳赤:“是。” 太后却呵呵大笑了出来:“太子顽劣,男人啊,成了家,就收心了。” 严成锦在工部学习,王守仁走了已好几日,他现在能徒手画出一个圆了。 周彧悄悄溜进工部府衙,做贼似的,一步三回顾。 见了严成锦,脸色一喜,搓着手,道:“贤侄啊,你和太子殿下熟络,知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女子?是喜欢肥的,还是喜欢瘦的,是喜欢大家闺秀,还是喜欢小家碧玉?” 严成锦脑袋嗡地一下。 朱厚照该不会指使他去强抢民女吧?让弘治皇帝知道,还不得扒了他们俩的皮? 扒了朱厚照的皮,倒没什么关系,关键是六个勇士就会暴露,这可是自己忽悠他的…… 严成锦道:“太子让伯爷掳掠民女?” 周彧面露喜色:“贤侄误会了,是皇后,有意要为太子选妃!” 周彧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给皇后推选民女,能立功不说,哪个官员不想闺女当选,还能打着弘治皇帝的旗号,赚一笔说媒钱。 严成锦道:“伯爷为何不直接问殿下?” 周彧有些犯难了:“殿下说,只要是女人,他都喜欢。” 严成锦:“…”